笨蛋美人俏王妃 第7章 失民心

深冬的江都皇宫，暖阁里炭火熊熊，却驱不散萧景瑜眉宇间的阴寒。他狠狠将一份军报摔在御案上，奏折散落一地。

墨州、青州、凉州......这些刁民！他咬牙切齿，朕给了他们太平盛世，他们却以叛乱相报！

侍立的太监宫女个个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萧景瑜猛地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锦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以为只要打败了萧景琰，从此天下归心。可如今，各地烽烟四起，那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平民百姓，竟敢举起义旗。

皇上，内侍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密报，曹将军在北方又收编了三支义军，现在号称十万之众......

萧景瑜一把夺过密报，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曹弘毅......好个曹弘毅！他冷笑，当年不过是个边关守将，如今也敢与朕叫板！

最让他不解的是，那些百姓明明该感恩戴德——他结束了战乱，给了他们太平日子。可他们却为着北疆那十州之地，对他这个皇帝指指点点。

不过是几块不毛之地......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殿外纷扬的雪花。为了夺得皇位，他不得不借奚族之力，这有什么错？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一个老太监壮着胆子劝道：皇上，民间有些议论，说咱们曹家向来爱民如子，如今这......

住口！萧景瑜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朕做事，还需要向那些贱民解释？

殿内顿时死寂。老太监伏地请罪，浑身颤抖。

萧景瑜望着窗外，忽然想起年少时随母亲在江都巡街的景象。那时曹家深受百姓爱戴，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可如今......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这些愚民根本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他平定叛乱，自然会让天下人明白，谁才是真命天子。

传旨，他冷冷开口，再调三万禁军北上，朕倒要看看，这些乌合之众能翻起什么浪花！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问：若真是民心所向，又何必动用这么多兵马？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是天子，绝不会错。

凝香殿的梅花开了，萧景瑜却已经很久不曾踏足这里。

那日他偶然从殿外经过，隔着洞开的殿门，看见沈梦雨独自坐在庭院中。冬日的暖阳照在她身上，她却仿佛一尊玉雕，连眼睫都不曾颤动。曾经那个明艳动人、让他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皇上，可要进去看看？内侍小声问道。

萧景瑜摆了摆手，默然转身。他忽然觉得疲惫——这些年来，他倾尽心力谋划，除掉了所有政敌，终于坐上了这把龙椅。可当他回首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深夜的养心殿，他独自对着一盘残局。棋枰上黑白分明，就像他的人生，非胜即败。可赢了之后呢？

他想起年少时在皇宫与萧景琰对弈的场景。那时他们还会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结束后却又相视而笑。而今，那个会与他争执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一个永远沉默的沈梦雨，和无数表面恭敬、背地里却骂他卖国求荣的臣民。

朕错了吗？他喃喃自语，指尖的白子久久未落。

为了这个皇位，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挚爱，如今连民心也失去了。他原以为只要得到沈梦雨，就能填补内心的空虚。可当她真的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时，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幻梦。

窗外传来更鼓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萧景瑜推开棋枰，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的皇宫巍峨壮丽，可这万里江山，竟没有一处能让他感到温暖。

他忽然明白了沈梦雨眼中的空洞——那不只是因为失去萧景琰，更是因为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他们都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传旨，他轻声对内侍说，凝香殿用度照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

就让那株梅花在深宫里静静凋零吧，至少这样，他还能保留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念想。

萧景瑜对那个流落在外、被称为“琪宝”的孩子，始终抱有一种复杂难言的心绪。这心绪与他容忍钰宝存在于宫中的原因如出一辙，并非纯粹的宽仁，而是一种权衡后的结果，其中甚至掺杂着一丝他自己也不愿深究的怅惘。

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思忖此事。萧景钰已死，其子钰宝不过是个懵懂幼童，养在深宫，以沈梦雨为母，将来只会认他萧景瑜为父，构不成任何实质威胁。留着他，反倒能彰显新君的“宽容”，安抚前朝旧臣。某种程度上，这个孩子是他用以证明自己并非赶尽杀绝之君的一个活生生的符号。

而对琪宝——萧景琰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他的想法也大抵如此。固然，一道格杀令便能永绝后患，但那样做，仿佛便坐实了他畏惧一个婴孩、气量狭小的名声。他萧景瑜既然能容下钰宝，若独独不能容下琪宝，岂非显得他惧怕萧景琰更甚于萧景钰？这在他骄傲的内心是无法接受的。

更深一层，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允许这两个孩子存活，是他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日益扩大的空洞的一种填补。他得到了皇位，却似乎失去了所有能称之为“羁绊”的东西。兄弟反目，挚爱成仇，臣民敬畏却无爱戴。留下敌人的子嗣，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看着他们长大，或许能给他带来一种扭曲的慰藉，证明他并非一无所有，他仍然拥有决定他人生死的绝对权力，甚至……拥有“给予”生命的伪善资格。

因此，对搜捕琪宝的指令，他一直模糊处理。“缉拿挟持皇室血脉之逆犯”，重点在于“逆犯”江月与紫烟，而对那个婴儿，诏令中始终只以“皇室血脉”或“小世子”代称，未曾直言其名，更未明确下达“格杀勿论”的旨意。这其中的微妙空间，让下面的人办事时不免存有几分顾忌，也间接为琪宝的逃亡留下了一丝生机。

他站在权力的顶峰，以为自己可以冷漠地视这些孩子为棋子，却未曾想，正是这点因骄傲和空虚而生的、未尽的狠辣，反而成了延续他敌人血脉的一线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