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沉重。窒息。
秦湘湘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着遍布裂痕的琉璃器皿。额角的伤口和咽喉被扼过的火辣辣痛楚是清晰的锚点,将她从彻底沉沦的虚无中拖拽回来。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依旧模糊,如同蒙着一层血色的薄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猩红得刺眼的帐幔顶子,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摇曳的烛光下流淌着奢靡又诡异的光泽。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并未散去,混杂着昂贵的檀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身体的知觉一点点回归。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下是厚实却沾满污迹的猩红地毯。最难以忽视的,是压在身上的那份沉重和滚烫——祁瑾晏。他依旧昏迷着,头颅无力地垂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喷洒在她冰凉的皮肤上,每一次起伏都带来肋骨被挤压的剧痛。他破烂的喜服下,肌肉紧绷坚硬,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具身体蕴含的、即使昏迷也未曾完全消散的恐怖力量。
秦湘湘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手臂和后背传来。刚才那番搏斗,榨干了这具重伤身体最后一丝潜力,此刻连动一根小指都显得无比艰难。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周围。
寝殿内一片狼藉。巨大的拔步床歪斜着,红纱帐幔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像垂死的蝶翼。桌椅翻倒,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在红烛下反射着支离破碎的光。地上,除了她和祁瑾晏,不远处还躺着那个胸骨塌陷、死不瞑目的李总管,暗红的血液在他身下洇开一片不规则的深色痕迹,如同地狱入口的标记。
几个幸存的仆役如同受惊的鹌鹑,依旧瑟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他们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神惊恐地在昏迷的祁瑾晏和躺在地上、半边脸被血污覆盖的秦湘湘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劫后余生却更深的不安和茫然。刚才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们的认知。
死寂。只有红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祁瑾晏那沉重滚烫的呼吸,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寝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哐当——!”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死寂,刺眼的光线伴随着一股浓郁的、带着脂粉气的香风猛地灌了进来!
一个穿着华丽宫装、梳着高髻、满头珠翠的女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艳丽,柳眉凤目,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刻薄。
正是摄政王府的侧妃,柳氏。原主记忆里,这位柳侧妃仗着是太后远亲,在王府内一向以半个女主人自居,对原主这个“冲喜”的正妃,更是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柳氏一进门,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首先就落在了地上相叠倒地的两人身上。看到祁瑾晏昏迷不醒地压在一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她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嫉恨和怨毒!
“天杀的贱婢!”柳氏尖利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瞬间刺破了寝殿的死寂,“你竟敢谋害王爷?!”
她根本不等任何人解释,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解释!眼前这一幕,就是她铲除这个碍眼“冲喜货”最好的借口!
“来人!”柳氏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猛地指向地上的秦湘湘,厉声尖叫,“把这个谋害王爷的毒妇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身后的几个粗壮婆子显然是她的心腹,闻言立刻面露凶光,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角落里的仆役们吓得把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眼看着那几个满脸横肉的婆子狞笑着逼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汗味和恶意,秦湘湘的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致!
谋害?乱棍打死?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
这柳氏,显然是算准了时机,趁着祁瑾晏昏迷、现场混乱,要把她这个碍事的“冲喜王妃”彻底抹除!原主的懦弱记忆里,这位柳侧妃可没少干这种借刀杀人的勾当!
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夜鸮”的意志岂容如此羞辱和构陷?!
就在当先一个婆子粗糙油腻的手即将抓住秦湘湘手臂的瞬间——
“滚!”
一声嘶哑却如同冰锥般锐利刺骨的低喝,猛地从秦湘湘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声音不大,甚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却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寝殿!
那婆子伸出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难以言喻的惊悸!仿佛她抓向的不是一个狼狈的弱女子,而是一头刚刚撕碎过猛兽、舔舐着獠牙上鲜血的凶物!
秦湘湘没有看那个婆子。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偏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越过祁瑾晏散乱的发顶,精准无比地、直直地刺向站在门口、满脸刻薄与怒火的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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