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的牛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昏黄的光线下,王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他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痛,却在意识回笼的瞬间,猛地想起了营地的病患。
“水...营地里...”他艰难地掀开眼皮,沙哑的声音刚出口,就被一阵欣喜的惊呼打断。
“王兄弟!你终于醒了!”赵锋扑到床边,眼眶红得像兔子,手里端着的温水差点洒出来,“可吓死我们了,刘仁守了你大半夜,刚去换班熬药!”
刘仁也闻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看到王临睁眼,立刻把干粮一扔,凑上前摸他的额头:“烧退了!红斑也淡了!老医官说你底子好,扛过来了!”
周围几个守着的流民兵也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笑意,有人手里还拿着刚煮好的米汤,小心翼翼地递过来:“队正,您喝点米汤垫垫肚子,这是我们特意留的。”
王临看着一张张真切的笑脸,喉咙有些发堵。他接过米汤,小口喝了两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了不少。“营地里...怎么样了?病患都还好吗?”他最记挂的还是这事。
“好多了!”赵锋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振奋,“老医官按你试出来的方子加了药,现在营地的药香能飘出二里地!大部分病患都止住了腹泻,高烧也退了,昨天还躺着哼哼的李三郎,今天都能坐起来喝粥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后怕:“就是...死了二十三个弟兄...不过要是没有你,这数得翻十倍不止!大伙儿都说,你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们的!”
王临松了口气,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落了一半。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赵锋按住:“您别动!老医官说您得再躺两天,元气还没补回来呢!”
“不行...”王临摇了摇头,指尖攥紧了身下的干草,“水源...上游的情况怎么样了?独孤将军那边有消息吗?”
赵锋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脸色一黯:“独孤将军派人来报过...上游一共查出来五处投毒点!死老鼠堆得像小山,陶罐扔了十几个,虽然已经把那些水源都封了,可...可仓城的水井怕是也受了影响。”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现在全城的水都得煮沸了才能用,可存水只够撑三天。更麻烦的是粮食和蔬菜,之前泡过生水的干粮都烧了,新鲜的野菜不敢洗,怕沾了毒水,大伙儿只能啃干饼子。还有,独孤将军说,投毒的人骑马跑了,追了三十里也没追上。”
“啪”的一声,王临攥着的米汤碗差点脱手。宇文阀这一手太毒了!水源是黎阳仓的命脉,断了干净水源,比杀几百个流民兵更狠——这是要从根上断绝黎阳仓的生机!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带着几分急促:“独孤将军到!”
话音刚落,一身玄色劲装的独孤凤就掀帘走了进来。她的衣摆沾着泥点和草屑,鬓角的发丝凌乱,显然是刚从城外水源地赶回来,连口气都没喘。看到王临靠在床头,她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转瞬就被浓重的凝重取代。
“王队正,感觉如何?”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王临手臂上淡去的红斑,声音依旧简洁。
“谢将军关心,卑职已无大碍。”王临挣扎着想下床行礼,却被独孤凤抬手制止。
“免了。”她摆摆手,语气里难得带了点赞许,“此次若非你以身试毒,找出解毒方子,流民兵怕是已经全军覆没,黎阳仓的运粮计划也彻底泡汤了。你立了大功。”
“分内之事,不敢言功。”王临谦逊地低下头,随即抬头急切地追问,“将军,水源之事当真没有转圜?存水不足,粮草怎么运?护粮队的兵力...够吗?”
独孤凤走到窝棚口,望着外面忙碌的营地,声音沉了下来:“情况很糟。封了毒水源后,只能靠山后一处小泉眼供水,那泉眼一天流不出十担水,根本不够几千人用。存水撑死了再用两天,之后只能派人翻山越岭去三十里外的河沟取水,费时费力。”
她转过身,眉头拧成疙瘩:“第一批粮草本定了三千石,后天就要启程,但流民兵一千二百人,如今能动弹的只剩四百多,还都是刚好转的轻症。仓城的五百精锐,得留三百守仓,能调去护粮的只有两百人。李密的军令催得紧,粮草必须按时送,可这点兵力...怕是护不住。”
这正是王临最担心的。李密此人,向来军令如山,延误粮草轻则问罪,重则砍头。可黎阳仓如今内忧外患:水源将竭,兵力空虚,流民兵元气大伤。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将军,”王临沉吟片刻,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粮草启程势在必行,否则无法向魏公交代。但兵力不足是硬伤,不如...减少首批运量?就运一千五百石,精选两百精锐,再挑一百个身体好转的流民兵,由您亲自统领押运,这样既能保证速度,也能集中兵力护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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