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王家镇的夯土城墙染成一片暖红。镇外的操练场上,新整编的士卒正随着赵锋的口令挥刀劈砍,雪亮的刀锋划破暮色,带出阵阵整齐的“喝哈”声,震得场边的白杨树叶子簌簌飘落。然而这份蓬勃的生机,却被一封突如其来的密报搅得支离破碎——崔君肃派出的信使,像一滴墨汁坠入澄澈的井水,刚落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不过半个时辰,便在王家镇核心层的心头漾开层层冰冷的疑虑。
“向西去?”王临站在议事厅的沙盘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盘边缘的木棱,指腹能清晰感受到木纹的粗糙。他抬头时,烛火恰好映在他眼底,将那抹凝重衬得愈发明显,“那方向是李唐的地界,也是咱们名义上的归属处。窦建德的人不回营复命,反倒绕路西行,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议事厅内的空气像被冻住一般,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杜如晦捻着颔下的胡须,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沉吟道:“窦建德素来行事谨慎,若只是想离间咱们与李唐,派个细作散布流言便够,犯不着让崔君肃的亲信冒险西行——这风险太大,除非他要做的事,回报比‘离间’大上十倍。”
“难道是西面有他的人?”李道玄猛地攥紧腰间的剑柄,金属剑鞘摩擦着甲片,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剑眉拧成一个疙瘩,目光扫过沙盘上标记的唐军据点,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西面驻兵多是秦王殿下和徐世积将军的人,窦建德的信使敢去找谁?总不能是……”话到嘴边,他忽然停住,但那未尽的意思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谁也不敢保证,唐军内部没有被收买的蛀虫。
白琼英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扶手,她想起当初王伏宝用诈降计诱杀自己副将的事,眼底瞬间凝起寒霜:“王伏宝那厮最会用阴招,当年他为了夺我父亲的粮草,连自家兄弟都能杀。如今派信使西行,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龌龊主意,主公必须早做防备!”
“立刻派人跟上,务必查清信使的去向和目的。”王临终于下定主意,声音沉稳得像镇外的城墙。他转头看向李道玄时,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李将军,此事就拜托你了,选最得力的斥候,动静越小越好。”
“义不容辞!”李道玄抱拳应下,转身时甲胄碰撞的声响打破了厅内的沉寂,也让紧绷的气氛稍稍松了些。
杜如晦又补充道:“眼下还有两件事要办:一是镇内防务得加强,尤其是西面的烽燧,得再多派些人;二是新降的士卒,得尽快整合好——白将军带来的近千人,若是能练出战斗力,便是咱们的一大助力。”
王临点头,正想再吩咐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淡淡的草药香。柳轻眉端着一个木盘走进来,盘里放着几碗温热的汤药,她将药碗分到众人面前,最后走到王临身边,轻声道:“忙了一下午,先喝碗药暖暖身子,你昨天还说有些咳嗽。”
王临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心头瞬间软了下来。他看着柳轻眉鬓边沾着的一缕碎发,伸手替她拨到耳后,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见她耳尖微红,才低声笑道:“辛苦你了,不仅要管着妇孺,还要惦记着我们的身子。”
“都是应该的。”柳轻眉避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沙盘,“我刚才在外面听你们说,西面有信使?要不要让妇人们也多准备些守城的东西?比如滚木和石头,孩子们都能帮忙搬。”
“不用,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王临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温柔,“守城的事有我们,你别太累了,缝军衣的时候也注意着点手,别又被针扎到。”
柳轻眉点头应下,又叮嘱了几句,才端着空盘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王临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重新换上严肃的神情:“好了,咱们继续说正事。李将军,斥候的事尽快安排;杜先生,镇内的防务就拜托你了;白将军,新降的士卒还得你多费心,毕竟他们之前是你的部下,你说话更管用。”
众人纷纷应下,各自领命离去。议事厅里只剩下王临一人,他走到沙盘前,俯身看着上面标记的黑风寨位置,眉头又皱了起来——那股土匪盘踞在西面百里外的黑风山,之前还和李家庄勾结过,如今窦建德的信使西行,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第二天一早,王临便去了操练场。此时天刚蒙蒙亮,场地上已经站满了士卒,秦玉罗穿着一身银甲,正拿着长枪示范动作,阳光洒在她身上,将甲胄映得闪闪发亮。她见王临过来,停下动作,快步走过去,抱拳道:“主公,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操练得怎么样。”王临看着场中挥汗如雨的士卒,笑道,“看来你把他们带得不错,才几天时间,动作就整齐多了。”
秦玉罗脸颊微红,低声道:“都是士卒们肯吃苦,我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对了,新缴获的甲胄,昨天已经分下去了,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套,他们都很感激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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