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头正毒,烤得王家镇的城墙发烫,连空气都像是被点燃了,泛着扭曲的热浪。窦军阵前的战鼓刚要再次擂响,那支从北方疾驰而来的快马,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凝重的战局。
马蹄踏过黄土地,扬起的烟尘足足有一人多高,像是一条翻滚的黄龙,紧紧追随着骑手的身影。那骑手穿着窦军的玄色短打,后背的甲片被汗水浸得发亮,脸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一道血痕从额头斜斜划过,看着触目惊心。他死死攥着缰绳,马鬃被他抓得凌乱,嘴里不停嘶吼着“让开!紧急军情!”,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快马冲到窦军中军大帐前时,惯性让马匹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胡乱蹬踏,发出阵阵嘶鸣。骑手来不及调整姿势,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向帐前的刘黑闼,膝盖在碎石地上磨出两道血痕,却像是毫无知觉,只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喊:“报——将军!紧急军情!黎阳…黎阳的李积(徐世积)…突然出兵!”
刘黑闼刚要下令攻城,听到这话,眉头猛地一皱。他踩着厚重的战靴,大步走到骑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像淬了冰:“慌什么!慢慢说!李积怎么了?”
骑手抬起头,脸上的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李积带了万余精锐,沿漳水南下,兵锋…兵锋直指乐寿城!窦王急令,命将军立刻分兵回援,务必保住乐寿,不得有失!”
“乐寿?!”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中军帐前炸响。刘黑闼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了煞白,脚步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旁边的副将及时扶住,差点摔倒。他身旁的谋士和将领们也炸开了锅,一个个脸色骇然,交头接耳的声音里满是惊慌——乐寿!那可是窦建德夏政权的新都,是河北的心脏啊!城里不仅有窦王的家眷,还有囤积的粮草和军械,若是丢了,他们这些前线将士,就成了无根之萍,早晚得被唐军吞得骨头都不剩!
“李积这老狐狸,他怎敢?!”刘黑闼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劈在旁边的旗杆上,“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杆竟被劈成了两半。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虬龙,“他镇守黎阳三年,向来谨小慎微,连城门都不敢轻易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敢倾巢而出?!”
李积降唐后,李渊赐他姓李,委以镇守黎阳的重任,这些年一直是窦建德的心头大患。可李积用兵素来保守,每次窦军南下,他都只是闭城死守,从不敢主动出击。这次突然发难,还选在他围攻王家镇的节骨眼上,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是巧合?还是…
刘黑闼猛地转头,先是看向近在咫尺的王家镇——城墙缺口处的尸体还没清理干净,守军将士的身影在垛口后隐约可见,像是一群困在绝境里的野兽,却依旧透着股倔强。接着,他又望向北方,黎阳的方向被烟尘笼罩,看不到一丝人影,可他仿佛能看到李积率领的唐军,正沿着漳水疾驰,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李道玄、杜如晦、李积…这些名字在他脑海里盘旋,像一颗颗棋子,突然连成了一条线。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这王家镇,根本不是一块可以随意碾碎的钉子?而是唐军设下的陷阱?用王家镇为饵,把他的三万大军拖在这里,然后让李积从背后捅刀子,直捣乐寿?
“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连环计!”刘黑闼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世民这小儿,竟有如此手笔!”
他征战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可这次,他竟差点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李道玄)和一个文弱书生(杜如晦)手里。若是真如他所想,那他现在撤军,就是功亏一篑;继续攻城,乐寿一旦失守,他就是窦建德的罪人!
“将军!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副将急得满头大汗,指着王家镇的方向,“我们的攻城器械都准备好了,只要再攻一次,肯定能破镇!”
刘黑闼的目光落在王家镇的城墙上,眼神复杂。他能想象到破镇后,士兵们欢呼雀跃的场景,能想象到李道玄和秦玉罗被擒时的狼狈。可他更清楚,乐寿一旦丢了,这些都成了泡影。他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喊着“攻下去!拿下王家镇!”,另一个却在说“回援!乐寿不能丢!”
“李积的兵力到底有多少?行军速度怎么样?离乐寿还有几天路程?”刘黑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厉声追问骑手。
骑手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探马说…至少一万,都是精锐骑兵和步兵,行军速度极快,恐怕…恐怕不足五日,就能兵临乐寿城下!”
五日!
刘黑闼的心沉到了谷底。乐寿的守军只有五千,都是老弱残兵,根本挡不住李积的精锐。他必须在五日之内赶回去,否则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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