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黔西高原已入深秋。
天空澄澈,像一块洗透的蓝宝石,高悬于群山之上。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穿过密林,卷来松针的寒意、泥土的腥甜,以及远处矿区飘散的煤烟味和制药厂清苦的草木气息。
秦云站在一辆沾满泥泞的道奇轿车旁,目光投向眼前这片名为水城的巨大工地。
轰鸣喧嚣的景象,竟与四年前贾峪建设的开端如此相似,一股强烈的恍惚感攫住了他。
光阴荏苒,五年了。
自1936年那个改变一切的夏天,他从天而降,坠入这山河破碎的年代,竟已过去了整整五个春秋。
一千多个日夜的挣扎、奋斗与煎熬,早已将一个迷失的灵魂,重塑成了试图以实业为剑,为同胞劈开生路的拓荒者。
凭借对未来的那点“先知”,他小心翼翼地落子布局。
五年间,他奇迹般地拉起了一支忠诚精悍的特战力量;
创立了扎根西北的秦岭集团,汇聚起一群充满理想的技术人才;
在建设贾峪水电站时,与水电工程师克里森结下不解之缘。
他抛出的盘尼西林培养技术和腈纶研究方向,点燃了棕榈创能集团的星星之火。
而对美国经济复苏的精准预判,则让棕榈创能乘风而起。
如今,这家大洋彼岸巨鳄旗下的投资公司,连同秦云掌控的华云国际,持有的价值十多亿美元股票正静静蛰伏,只待太平洋上那场风暴将其点燃。
回想起来,恍如一场大梦。
国内庞大的产业根基,终究难逃这强权如铁幕的时代挤压。
这是秦云预料之中的事,如今方才爆发,已属万幸。
壮士断腕,他只能选择舍弃前期布局。
好在去年,通过棕榈创能的航运公司,两艘万吨巨轮载着工业命脉搭载着完整的水泥生产线、水电站核心发电机组、机械厂关键设备、五十辆道奇卡车及各式挖掘机械穿越重洋,秘密运抵西南腹地水城的莽莽群山中。
同时,他又从陕西“秦岭集团”老根基,抽调了三十多辆饱经风霜却依旧耐用的卡车与吊车,连同数百位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撑起了水城建设最早的一批“科技脊梁”。
这也为他提供了撤向美国的跳板。
环顾这片热火朝天的土地,秦云心中暗涌希望:
或许只有这里,和同样凝聚着不屈意志的延安圣地,才能承载他富国强民的炽热梦想。
他庆幸投入国内的大半资金创建了这两块热土,或许它们能因自己的努力而改变历史进程,提前结束战争,让中国掌握主动,少走些惊心动魄的弯路。
他所主导的“秦岭集团援建计划”,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1940年的中国西南腹地,激起了一场无声却震动山河的工业革命浪潮。
作为缔造者与集团会长,他此行目的之一,便是亲自验收这颗播下的种子,看看一年的心血,在这片曾被遗忘的群山中,孕育出了怎样的奇迹。
“云霆贤弟,别来无恙乎!”
一个沉稳浑厚、带着沙场磨砺质感的声音,穿透工地喧嚣,猛地将秦云从思绪中拉回。
那声音如此熟悉,瞬间仿佛将他拽回了四年前的南京城垣。
秦云霍然转身。
只见纪儒林推着一架藤木轮椅走来,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
但秦云的目光,瞬间凝固在轮椅上的身影上。
那人坐姿挺拔如松,即便倚靠轮椅,不减如山威严。
一道深刻的伤疤从左眉骨斜贯至嘴角,无声诉说着中条山血战的惨烈。
他正是秦岭集团援建水城的副总指挥,曾与秦云在南京保卫战中生死与共、结为兄弟,后又带着黔军部队参加了徐州会战,最终在中条山为掩护主力,率三千黔州子弟血战不退、最终失去一腿的抗战将军——陈昌明。
“德田兄!”
秦云心头一热,大步上前,紧紧握住陈昌明布满厚茧的双手,继而用力拥抱。
四载烽火,未曾冲淡1937年南京老山下,两个男人在国破家亡之际结下的生死情谊。
“云霆,瘦了,也黑了。”
陈昌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只曾握枪挥刀的手掌,重重拍了拍秦云的脊背。
“但这精气神,比四年前更足!眉宇间的劲头,硬是要得!
看到你干出这番事业,我陈昌明这条腿,丢得值!”
“你的假肢呢?”
秦云松开他,目光落在他空荡的裤管处,眉头紧锁。
“使废球了!”
陈昌明浑不在意,带着军人豪气,用下巴点了点放在轮椅旁的一副木质拐杖。
“眼下靠着轮椅和老伙计,照样指挥工程建设!
放心,误不了事!”
“德田兄,”秦云喉头微动,压下情绪,“该说谢谢的是我!还有这里所有流血流汗的弟兄!
没有你们,没有集团这群拼命的兄弟,我脑子里那点东西,早烂在肚子里了。”
跟在后面的纪儒林适时引荐:
“秦会长,陈副总指挥,这位是姜辰祥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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