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听到张之维这毫不客气的问话,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张清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忧虑。
“两位小天师,此事,说来话长。”
他看了一眼这已经变成废墟的化妆间,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随贫僧,到潭柘寺一叙。贫僧,再为两位,细细分说。”
张之维撇了撇嘴,刚想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得跑你那和尚庙里去”,却被张玄景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张玄景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弘一法师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谈论。
三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广和楼。
至于那被吓得半死的管事福安,和后台那些魂不附体的戏子们,自然有弘一法师带来的僧人,去安抚和处理善后。
潭柘寺,位于北平城西的门头沟区。
始建于西晋,是北平最古老的寺庙,素有“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的民谚。
当张玄景和张之维,跟着弘一法师,来到这座千年古刹的山门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下的潭柘寺,显得,格外的,幽静,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
寺内的僧人,早已得到了消息,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列队,站在山门前,恭迎弘一法师的归来。
当他们看到,跟在弘一法师身后的,那两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时,眼中,都露出了,一丝,好奇和惊讶。
道士?
师祖怎么会,和两个道士,一同回来?
而且,看师祖对那两人的态度,似乎,还颇为敬重。
知客僧上前一步,对着弘一法师,行了一礼。
“师祖,您回来了。这两位是……”
“不得无礼。”弘一法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两位,是龙虎山天师府来的贵客。快去,备好上好的斋饭和禅房。”
“是,师祖。”
知客僧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弘一法师将两人,请进了寺内,一间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清净雅致的禅房。
分宾主落座后,小沙弥,很快,便送上了,清香扑鼻的禅茶。
张之维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
“啧,没味儿。”
他大大咧咧地说道:“老和尚,你们这儿,有酒吗?有肉吗?我师弟不吃,我吃啊!跑了一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弘一法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生气。
“小天师说笑了,佛门净地,岂有荤腥之物。”
“切,真没劲。”张之维撇了撇嘴,放下了茶杯。
他翘起二郎腿,看着弘一法师,开门见山地说道:“行了,老和尚,现在地方也到了,茶也喝了,你该跟我们,说说正事了吧?”
“这北平城,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连你这个,当世的得道高僧,都搞不定,非得,巴巴地,跑到我们龙虎山去求援?”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些难听。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
弘一法师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那双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阿弥陀佛。”
他宣了一声佛号,缓缓开口。
“两位小天师,想必,在进城之时,已经,感觉到了吧?”
“这北平城上空的‘气’,不对劲。”
张之维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嗯,感觉到了。黏糊糊的,跟掉进了粪坑里似的,浑身不得劲。”
他用的比喻,虽然粗俗。
但却,很形象。
张玄景也看着弘一法师,等待着他的下文。
弘一法师叹了口气,说道:“小天师感觉到的,是‘业力’。”
“是这座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来,所积累的,无穷无尽的,众生业力。”
“北平,古称燕京、大都。乃是,辽、金、元、明、清,五朝古都。”
“这里,曾是,天子脚下,龙脉汇聚之地。享受了,无尽的,人间富贵,和气运加持。”
“但同时,这里,也见证了,太多的,王朝更迭,兵戈杀伐。”
“见证了,太多的,权欲熏心,尔虞我诈。”
“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冤魂不散。”
弘一法师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每一代王朝的兴起,都伴随着,累累白骨。每一代帝王的宝座下,都流淌着,血泪成河。”
“那些战死的士兵,被冤杀的忠良,被牵连的百姓……他们的怨念,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执念……”
“千百年来,都汇聚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与那皇城的龙气、王气、煞气,相互交织,相互纠缠。”
“最终,形成了一片,肉眼不可见的,业力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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