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青云路：娘子她预知灭门 第103章 归乡静养

昭明帝金殿封赏的浩荡天恩，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风，吹散了北境残留的硝烟，也吹遍了饱经战火蹂躏、正艰难复苏的中原大地。当那由八名锦衣卫精锐护送、盖着明黄绸缎、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圣旨仪仗，在初春尚带料峭寒意的晨光中，缓缓驶入青石村时，整个山村都沸腾了。

重建后的青石村，已非昔日模样。倒塌的房屋被更加坚固、规整的屋舍取代，村道拓宽，铺上了平整的青石板。虽然战争的创伤在断壁残垣的修补痕迹和人们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阴霾中依稀可见，但勃勃的生机已然破土而出。田野间，农夫们吆喝着耕牛翻垦土地，播下希望的种子。村口，清风镖局新立的巨大旗杆上，绣着金边“林”字和飞虎图案的镖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仪仗的目的地，是村东那座占地广阔、格局恢弘，却又透着一股猎户人家特有质朴底色的府邸。高耸的青砖院墙，气派的朱漆大门，门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主人如今非同凡响的地位。府邸的主体结构暗合防御之妙，隐约可见鲁小班机关术的痕迹。此刻，府邸门前早已被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翘首以盼。

当宣旨太监那特有的、带着宫廷威仪的尖细嗓音，在重建的林家老宅前高高响起，当“昭阳郡主”、“护国侠女”、“安国公”、“济世侯”…一个个足以光耀门楣、震动乡野的尊贵封号被清晰洪亮地宣读出来时，围观的乡亲们先是陷入一片难以置信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由衷的喜悦！

“天爷啊！郡主！咱们青石村出了位郡主！”

“护国侠女！是溪丫头！是溪丫头啊！”

“安国公！金斗成国公了！”

“仁心是侯爷了！神医侯爷！”

“林家！光宗耀祖！天大的福气啊！”

欢呼声、惊叹声、喜悦的泪水交织在一起。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们亲眼看着林家从山里的猎户一步步走到今天，看着林溪那丫头从小在山林间奔跑，如今竟成了朝廷敕封的郡主、护国的侠女！这是整个青石村的荣耀！

府邸大门前，林镇山和苏云娘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裳（为红姑守孝），并肩跪在香案之后。林镇山腰杆挺得笔直，如同山间屹立不倒的青松，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沉稳，眼神深邃平静。苏云娘同样跪得端正，只是微微低垂的眼睑下，眼圈泛红，她强忍着，嘴角努力想弯起一个欣慰的弧度，却终究被巨大的哀伤和担忧压了下去。这份泼天的富贵，红姑看不到了。她的小女儿溪儿，还躺在冰冷的病榻上，生死未卜。

“臣（民妇），林镇山（苏云娘），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镇山的声音洪亮沉稳，带着猎户特有的浑厚，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明黄绢帛。苏云娘随着丈夫深深叩首，一滴滚烫的泪，终究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一旁，林金斗扶着依旧病弱、脸色苍白却难掩激动神色的妻子。听着“安国公”的封号，他咧了咧嘴，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狂喜，有骄傲，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唏嘘。他想起了战火纷飞时押运粮草的九死一生，想起了商战中尔虞我诈的惊心动魄，想起了妻子生产时自己的惶恐无助…一切都值了！他终于有能力，让家人过上最安稳、最富足的生活，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他扶着妻子，一同深深叩谢皇恩浩荡。

林仁心远在南方一处新发疫区主持防疫，未能赶回。封侯的旨意由林镇山代为领受。这位心系苍生的神医，此刻想必正穿梭于弥漫着药草和病患呻吟的棚户之间，用他精湛的医术安抚着恐慌，拯救着生命。封侯拜相，于他而言，不过是行医济世的另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多了一分替天下医者发声、为黎民谋福的权柄。

府邸深处，远离前院的喧嚣与荣光，是一座精心设计、格外幽静的院落。院门上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书“静园”二字。园内遍植药草，初春时节，已有嫩绿的新芽倔强地钻出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心宁神的药草芬芳。几株老梅树虬枝盘结，虽然花期已过，却更显苍劲。这里，便是昭阳郡主林溪的养伤之所。

院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既有身着玄色劲装、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清风镖局顶尖高手，也有身着皇城司特有鱼鳞软甲、腰挎制式长刀的精锐卫士。两道防线交错而立，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十丈之内。肃杀的气氛与园内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园子正中的主屋，宽敞明亮，窗明几净。地上铺着厚厚柔软的西域绒毯，隔绝了地气。几盆精心打理的兰草散发着幽香。屋内温暖如春，角落的紫铜炭盆里，上好的银霜炭无声地燃烧着，释放出恒定的暖意。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熏香和淡淡的药味。

林溪静静地躺在靠窗的、铺着厚厚雪白狐裘的软榻上。她的脸色比在魔窟中刚被救出时好了些许，透着一层虚弱的、如同上等瓷器般的莹白，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透明琉璃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如同沉睡的蝶翼。胸前的乌木牌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重新挂回了颈间，依旧黯淡无光，却似乎多了一丝温润的触感，紧贴着她微微起伏的心口，传递着恒定的、微弱的暖意，如同大地深处永不枯竭的泉眼，滋养着她枯竭的本源。

榻边，沈砚一身素雅的月白青衫，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圆凳上。他手中捧着一卷翻开的《山川风物志》，书页泛黄，墨香淡淡。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林溪沉睡的容颜。窗外初春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柔和地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也映照着林溪安静的脸庞，仿佛为她苍白的肌肤增添了一丝微弱的生机。他每日除了处理书院必要的文书（大多交由信任的副手处理），便是守在这里，雷打不动。

清晨，他会为她细细擦拭脸庞和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绽的花瓣。午后，他便像此刻这般，坐在榻边，选一些轻松闲适的游记、地方志，或是新出的诗集，用他那温润平和的嗓音，不急不缓地读给她听。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韵律，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读累了，便停下来，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将自身温养出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浩然正气，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小心翼翼、源源不断地渡入她枯竭如荒漠的经脉。那气息温润、纯净，带着滋养万物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那些细微的裂痕，滋润着干涸的河床。

“溪儿，听到没？”沈砚放下书卷，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林溪微凉的手背，声音低柔，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带着无尽的期盼，“你是郡主了，陛下亲封的‘昭阳郡主’，还有‘护国侠女’的尊号呢。清风镖局现在是皇商御用了，以后天下官道驰道的物资押运和情报传递，都得听你的号令。爹娘和三哥都高兴坏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的消息，说着家里的变化，说着未来的憧憬。

“陛下给我们赐婚了。”沈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甜蜜，他注视着林溪安静的睡颜，“等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三哥拍着胸脯说要包办所有的开销，办得风风光光…四哥被封了济世侯，还在南边忙着救人，他说等忙完这阵就回来看你，一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二哥在镇北关受降呢，威风得很，被封了镇国公、骠骑大将军，总领北境所有兵马…大哥…大哥现在是太师了，百官之首，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可每次来信，都必定要问你的情况…”

没有回应。只有林溪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

沈砚的目光落在林溪那如同蝶翼般安静覆盖着的睫毛上，心中默数着她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间隔。就在他准备再次握住她的手，继续渡入浩然生气时——

那长长的、安静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紧紧盯着林溪的脸庞，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那只是光影的错觉，或是自己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

那长长的睫毛，再次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这一次，动作似乎更明显了一分。

紧接着，林溪那毫无血色的、如同花瓣般柔嫩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抿了一下。仿佛在梦中尝到了什么滋味。

沈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圆凳，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全然不顾，一步跨到榻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生生顿住，唯恐惊扰了这如同神迹般的复苏！

“溪…溪儿？”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无尽的期盼，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绿洲的清泉，“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溪儿？醒醒…看看我…”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着林溪的脸庞，捕捉着那最细微的变化。

等待，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在沈砚几乎要窒息的期盼中，林溪那覆盖着眼睑的睫毛，如同挣扎着破开茧壳的蝶，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艰难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一道微弱、迷茫、如同初生婴孩般纯净的光，从那掀开的缝隙中，艰难地透了出来。

虽然微弱，虽然迷茫，却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第一颗星辰，瞬间点燃了沈砚心中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