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申时的太阳偏过峡谷上空,把原本毒辣的光线揉成一片浑浊的橘色。风裹着血腥味、焦糊味和尸体腐烂的酸臭味,在崖壁间来回打转,刮在人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皮肤发疼。关前的山谷里,再也听不到之前的喊杀声,只剩下西凉骑兵马蹄踏过尸体的 “噗嗤” 声 —— 有的尸体被马蹄踩碎胸腔,脏器混着血水流出来;有的尸体早已僵硬,甲片在马蹄下崩裂,发出脆响。益州军的尸体堆成小山,最上面的几具尸体被晒得皮肤发皱,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被俘士兵的啜泣,很快又被西凉军的呵斥声压下去。
张任骑着马站在尸堆旁,战马的前蹄还陷在一具尸体的腹腔里,温热的血顺着马腿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他的虎头枪垂在身侧,枪尖上的血已经干结,变成暗褐色的痂,肩膀上的伤口又崩裂了,鲜血浸透了甲胄的肩甲,顺着手臂流到手腕,握枪的手滑腻腻的,却攥得越来越紧。
他的视线越过尸堆,落在剑阁关的城墙上 —— 三天前,他还站在那上面,手指划过城垛,看着金牛道上蜿蜒如蛇的西凉军,又低头扫过关前层层叠叠的十层鹿角壕沟。那时吴兰站在他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问他 “西凉军势大,我们真能守住吗”,他当时拍着城垛笑,声音里满是自信:“此关一日不破,益州便一日无忧。这些鹿角壕沟,足够让庄凯啃上数日,再配合剑阁天险,等他粮草耗尽,自然会退。”
可现在,那些鹿角早就被火箭烧成了焦黑的木茬,散落在地上被尸体压着;那些壕沟被沙袋和木板填平,成了西凉骑兵冲锋的通道。他当时说的 “数日”,到头来只撑了一天。
张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却把满鼻的血腥气吸进肺里,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嗽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眼前又浮现出收到成都急报的画面 —— 那天夜里,他在中军帐里展开绢书,烛火的光把 “广汉失陷”“严颜被俘”“黄权守广都” 这几个字照得刺眼。高沛站在一旁,声音发颤地问他 “要不要回援”,他当时攥着绢书,指节泛白,却对着高沛强装镇定:“黄公衡有谋略,广都定能守住,我们只需拖住庄凯,等主公整合兵力,就能内外夹击。”
可现在,高沛的无头尸体还躺在城门边,乌鸦啄食着他远处的头颅;吴兰被两名西凉兵捆着,跪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守关,被西凉军的投石车砸得连垛口都不敢探;他开城出击,被铁骑冲得像散沙一样;他信任的人,死的死,俘的俘。
“益州…… 完了……” 张任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突然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的绝望变成了决绝的猩红 —— 就算益州完了,他也要拉着庄凯一起陪葬!
他双腿狠狠夹向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从尸堆里拔出前蹄,朝着战场中央那道金黄战甲的身影冲去。沿途还有几名溃散的益州兵,看到他冲过来,想跟着他一起冲,却被西凉骑兵的长枪刺穿了胸膛。张任不管不顾,虎头枪横在身前,遇到阻拦的西凉兵,要么一枪刺穿咽喉,要么用枪杆砸断对方的枪杆,他的甲胄上又添了新的血渍,有的是敌人的,有的是自己伤口溅出来的,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眼里只有庄凯。
庄凯早就注意到了冲过来的张任,他勒住踏夜的缰绳,手中的轩辕镍铁矛斜指地面,矛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周围的西凉亲兵见状,纷纷举起长枪,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庄凯抬手制止:“都退下。”
亲兵们愣了一下,随即纷纷后退,在两人之间让出一片丈余宽的空地。马超、姜冏、马岱、赵虎等人也围了过来,站在空地外围,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同 —— 马超握着虎头湛金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从张任的冲势里,看到了同归于尽的狠劲;姜冏皱着眉头,左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眼神里满是担忧,他怕庄凯会因为轻敌受伤;马岱的脸色还有点发白,他想起被张任打下马的场景,此刻看着张任的背影,后背还在冒冷汗。
张任冲到空地上,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踏起的血污溅在庄凯的锦袍下摆上,庄凯却纹丝不动。张任举起虎头枪,直指庄凯的胸口,声音里满是怒火:“庄凯!拿命来!”
庄凯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呵呵,到头来我还是高看你了。我以为你会是个能屈能伸的将才,没想到也只会用这种拼命的法子。来战吧。”
他心里却很清楚,眼前的张任,和原本历史里那个十几年后能伏击庞统的张任,根本不是一个人。现在的张任才三十多岁,跟着刘璋偏安益州,没经历过多少硬仗 —— 张鲁早就被自己打垮,益州境内多年无战事,他的武艺和谋略,早就停在了 “守成” 的阶段,没有真正的硬仗来打磨,自然比不过自己手下那些常年在凉州、汉中厮杀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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