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巫师纪元 第88章 寂灭之爪

实验室冰冷的空气里，只有水晶器皿轻微碰撞的脆响，以及维洛克笔尖划过实验日志的沙沙声。

“……精神力惯性系数稳定，核心旋转频率偏差小于千分之三。”他写下最后一笔数据，放下笔，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灰白色的符文在恒定法阵的光线下，像是某种活着的、缓慢呼吸的苔藓，自手腕向上蔓延。他精确地知道它们的进度：“侵蚀扩散速率：0.07m\/日。抑制效率70.1%。”

理性构筑的秩序之墙，暂时将失控挡在了外面。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直到下一秒。

他正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引导着一份高活性“熔火苔藓”的萃取液，将其移入冷凝瓶。

就在液滴即将脱离导管口的瞬间，下方用于隔热的那个微型法阵核心。

一个肉眼几不可见的符文，因长期承受能量流转而悄然磨损——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随即像承受不住压力般，“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炽热的萃取液混合着锋利的碎水晶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劈头盖脸地向他射来。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远超任何预设防御巫术的启动阈值。

大脑来不及思考。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维洛克几乎是肌肉记忆般地抬起了他那布满符文的左手，精神力下意识地循着最熟悉、也是使用最多的最根深蒂固的路径奔涌——那是「法师之手」 的模型，学徒的基石，旨在用精神力塑造无形的元素之手，进行隔空抓取与防护。

然而，这一次，精神力的洪流没有引动空间中温顺的元素。它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左手里那片沉寂而危险的“油海”。

“嗡——”

一种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震颤响起。预想中无形的元素屏障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骤然在他面前成型的、放大了数倍的能量巨爪。

它由凝实的灰色雾气构成，雾气中，无数更加幽暗、不断生灭的寂灭符文如同星辰般闪烁不定。它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周围光线都为之扭曲、吸附的终结气息。

那蓬致命的“霰弹”撞入了灰色雾气的范围。

没有撞击声，没有爆炸，甚至没有一丝能量对冲的涟漪。

炽热的萃取液瞬间冷却、失色，连同那些锋利的水晶碎片一起，结构如同被投入虚无的沙堡，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作一撮极其细微的、毫无能量反应的灰色尘埃，簌簌飘落实验台。

实验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维洛克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只由自身诅咒凝聚而成的“手”，它能随着他意念微微张合，如臂指使，与控制普通的法师之手一样灵活，甚至……更精准。

他能通过左手掌心那灰白色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每一个轮廓，每一分能量的流动。

“……不是构筑，”他眼中闪过研究者在捕获惊人现象时的锐利光芒，低声自语，“是‘引导’。”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状态，尝试微调精神力的输出频率，“用左手作为寂灭的‘阀门’，用‘法师之手’的操控模板作为‘方向盘’……”

在最初获得寂灭能量时，维洛克不是没有尝试过，将法师之手这个他曾经研究最多也最熟悉的巫术与之结合。

但是多番研究都以失败告终，或者效果远不如原本的法师之手。

这次意外的出现，其价值远超十次按部就班的实验。他需要新的、更坚固的器皿来继续研究这个现象。

稍后，前往资源库兑换器皿的路上，维洛克还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寂灭之爪」这个被他新命名巫术的能量结构。

穿过连接高塔与资源区的冰冷金属廊桥时，他与一行人迎面相遇。

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目光恰好撞上了其中一人的视线。

是凯莱布。

他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了。凯莱布左半张脸已被一块黑金色的金属面甲完全覆盖，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廊桥外灰蒙蒙的天光。

他仅存的右眼空洞地睁着，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口干涸的井。

他的右臂也完全被一种充满粗糙、暴烈风格的机械义肢取代，金属关节裸露在外，伴随着步伐，内部传导着不明液体的软管发出规律的“嘶嘶”声，像是毒蛇的低语。

他就那样麻木地走在阿拉斯塔的其他追随者中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驱动骨架的傀儡。

两人目光交汇，只有一瞬。

凯莱布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只是漠然地移开了视线，如同扫过一块路边的石头，跟随着队伍与维洛克擦肩而过。

维洛克沉默地站在原地，左手掌心那新生的、掌控着毁灭力量的感觉尚未完全消退，此刻却与眼前好友彻底非人、死寂的景象猛烈地交织在一起。

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心头。这，就是追求力量而不择手段的终局之一吗？「寂灭之爪」带来的微弱欣喜，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抿紧嘴唇，快步走向资源库。

资源库内，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干燥药草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奇特气味。

维洛克在陈列架间快速挑选着需要的耐腐蚀水晶器皿，耳边却捕捉到旁边角落传来两名低级学徒压低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阿拉斯塔学长最近在到处打听‘厄运水晶’和‘泣血木’的货源，出的价钱很高……”

“嘘！小声点！他上次冲击失败后，实验室都快被砸烂了……我有个朋友在他那边打杂，听说他私下里咒骂，说都是因为那个‘不该存在的变数’扰乱了他的命运轨迹……”

“变数”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维洛克的耳膜。

那两名学徒似乎意识到失言，声音戛然而止，匆匆拿起几样材料离开了角落。

维洛克面不改色地完成兑换，支付了魔石，将新器皿收入储物袋。整个过程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但内心已然拉响了最高警报。

“变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指向的是谁。阿拉斯塔将晋升失败归咎于他的存在，这荒谬的逻辑背后，是足以滋生致命恶毒的土壤。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拳，感受着掌心那片灰白皮肤下，沉寂而危险的力量。「寂灭之爪」——这源于一次意外、诞生于危难之间的力量，在此刻，仿佛成了命运丢给他的一柄对抗即将到来的黑暗的……双刃剑。

他带着新器皿和沉重的心事，转身离开了资源库。高塔的阴影，似乎比来时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