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巫师纪元 第24章 煎熬

翡翠屏障内的日子，失去了明确的意义，只剩下份额递减带来的、缓慢而窒息的绝望。第三十五天，份额降至一百六十七份。维洛克团队——这个由原维洛克小队和奥莉薇娅残部融合而成的新团体，总人数勉强维持在十二人，在空旷了许多的“远生号”上，如同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艰难地维系着生存。

合并带来的并非实力的倍增，而是更加沉重的生存压力。十二张嘴，每天需要至少十二份份额才能保证最基本的行动力。然而，残酷的现实是，他们无法保证每个人每天都能获得食物。维洛克不得不在合并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提出一个冰冷而无奈的计划。

“我们必须保证核心战斗人员的体力。”维洛克的声音在废弃储物间内回荡，平静得近乎残酷，灰色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疲惫、或紧张、或麻木的脸，“凯莱布、奥莉薇娅、我，以及加布里埃尔，需要优先保证食物摄入。其他人……轮流分配份额。”

他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这意味着，每天都会有可能有人出现没有食物，只能依靠前一天可能节省下来的、或者根本无法获得的微量食物和水来维持。目的是……保证团队最基本的防御和争夺能力，撑到未知的终点。”

死一般的寂静。

轮流挨饿。这意味着除了四个被点名的核心，其他人将陷入周期性的虚弱和饥饿折磨中，而且不知道这种折磨会持续多久。初生之港依旧遥不可及，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加布里埃尔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摩挲着那枚布满裂纹的“小圆盾”，脸上没了往日的张扬，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因为他被列入了“优先”名单。“妈的……这鬼日子……”他低骂了一句，却无法提出更好的办法。

奥莉薇娅紧抿着嘴唇，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挣扎。她看着身边那三名跟随她坚持到现在的队员，看着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和认命，心中如同刀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理智告诉她，维洛克的决定是目前最现实、最可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选择。她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同意。”

凯莱布沉默如山，深褐色的眼眸扫过那些即将挨饿的同伴，拳头微微握紧，但他知道，没有力量，一切都无从谈起。

罗兰和其他几名非核心成员，脸色更加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轮流挨饿……谁知道轮到自己时，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次获得食物？

“我们……我们还能看到港口吗？”一个原奥莉薇娅团队的少女，声音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道。她叫艾拉，原本活泼的性子早已被磨平，只剩下脆弱。

没有人能回答她。未知的航程，是悬在每个人头顶最沉重的利剑。

计划开始执行的第一天，气氛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当天的份额争夺依旧激烈，阿拉斯塔的队伍变得更加高效和冷酷，克拉克的狼群如同真正的野兽，珍珠链残部则像阴影中的毒蛇。维洛克团队凭借着合并后勉强维持的阵型和核心人员的奋力拼杀，艰难地拿到了九份食物。

按照计划，四份食物和水优先分配给了维洛克、凯莱布、奥莉薇娅和加布里埃尔。剩下的五份，由其他八人……抽签决定谁今天能获得那维系生命的、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

抽到签的人，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和对同伴的愧疚。他们默默地、飞快地将食物塞进嘴里，仿佛在进行一项可耻的交易。而没有抽到的人，则默默地退到角落，舔着干裂的嘴唇，努力忽略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金属墙壁。

艾拉没有抽到。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低声啜泣着：“好饿……妈妈……我想回家……”

没有人去安慰她，因为每个人都沉浸在自身的煎熬和对他日轮到自己挨饿的恐惧中。安慰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夜晚，守夜的任务变得更加重要，也更加折磨人。饥饿让人的感官变得迟钝，却又让神经异常敏感。

加布里埃尔和一名今天挨饿的队员负责前半夜。加布里埃尔看着对方在寒冷和饥饿中不断发抖，却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样子，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拍了拍对方肩膀，低声道：“撑住……也许明天就到了。”

那名队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哑声道：“谢谢……加布里埃尔少爷。” 这句曾经的敬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加布里埃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别叫少爷了……在这条破船上，谁都一样。” 他望着窗外永恒的星空和下方死寂的星蓝海域，喃喃道，“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还要漂多久……”

后半夜是维洛克和罗兰。罗兰因为恐惧和饥饿，几乎无法保持站姿，靠在墙壁上，眼皮不断打架。

“集……集中精神，感受能量的流动。”维洛克的声音在一旁平静地响起，“可以稍微驱散困意和……饥饿感。”

罗兰努力照做，但收效甚微。他看着维洛克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挺直背脊、眼神锐利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道：“维洛克少爷……您……您不害怕吗？不……不觉得绝望吗？”

维洛克沉默了片刻，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仿佛能穿透虚空。“害怕无用。”他淡淡道，“绝望是奢侈品。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观察，计算，然后……活下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胸前的皮质日记，那里面的秘密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方式，是他对抗这片绝望之海唯一的灯塔。但他看不到灯塔指引的彼岸究竟还有多远。

几天过去，轮流挨饿的折磨开始显现效果。非核心成员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神越来越麻木，动作也明显迟缓。即使在获得食物的那天，那点分量也仅仅够他们勉强恢复一点力气，根本无法弥补之前的消耗。

团队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一种无声的怨恨和焦躁在饥饿者之间蔓延，虽然他们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但生理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不平衡感难以抑制。

在一次短暂的休息间隙，两名原维洛克团队的、今天轮到挨饿的队员低声抱怨着。

“凭什么他们就能天天吃……我们就要挨饿……”

“小声点！没有他们，我们连这点都抢不到！”

“我知道……可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这样下去，没等到港口，我先饿死了！”

“唉……”

他们的对话虽然压低，但还是被不远处的奥莉薇娅听到了。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走到维洛克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维洛克，这样下去不行……他们的状态越来越差，我担心……担心团队会从内部崩溃。”

维洛克看着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眼神黯淡的同伴，眉头微蹙。他何尝不知？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没有选择。”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唯一的希望，就是港口尽快出现。或者……找到船上的其他资源。”

“其他资源？”奥莉薇娅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们几乎找遍了能去的地方……”

“也许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维洛克目光投向走廊深处那些被封锁或者看似无用的区域，“比如……能源核心附近，或者……一些废弃的货舱底层。”他想起了地库，想起了曾祖父笔记中关于能量和隐秘的记载，这艘魔法船如此庞大，不可能没有类似的地方。

但这个想法太渺茫，而且探索未知区域意味着风险。

就在这时，负责在外围警戒的罗兰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声音尖利：“不……不好了！阿拉斯塔的人……和克拉克的人……好像……好像联合起来了！他们在……在清点人数，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维洛克猛地站起身，灰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资源压力下，原本互相忌惮的势力，终于选择了暂时联合，先清除掉他们这个“不稳定因素”和潜在的资源竞争者。

“准备战斗！”维洛克的声音冰冷而决绝，瞬间驱散了所有饥饿和疲惫带来的萎靡，“这次，不再是争夺，是歼灭。”

凯莱布低吼一声，抓起身边一根粗重的金属管，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即将扑出的猛虎，肋部的伤口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加布里埃尔脸色铁青，拼命催动那枚布满裂痕的“小圆盾”，黯淡的光晕再次勉强亮起，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奥莉薇娅握紧了短棍，翠绿眼眸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她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没有退路了。

而那些正在挨饿的队员，眼中更是充满了绝望和一丝疯狂。饿死，还是战死？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阿拉斯塔冰冷的目光，克拉克狰狞的笑容，以及他们身后那黑压压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人群，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压抑到极致的绝望，混合着求生的本能，在幸存者们心中疯狂滋长。下一场战斗，将不再是生存的挣扎，而是死亡的舞蹈。维洛克看着逼近的敌人，又看了一眼身边这些疲惫、饥饿但眼神决绝的同伴，知道这一次，伤亡将无可避免，甚至……可能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