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的储藏室比想象中更像个被遗忘的星轨角落。阿影踩着堆叠的木箱往里走,靴底碾过碎星晶的粉末,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那是上次在黑矮星带抢修时,从舱壁上震落的碎片,混在灰尘里,像撒了把没来得及收拾的星星。
“找到了吗?”星禾的声音从箱堆后面钻出来,带着点闷响。他正蹲在最里面的角落,怀里抱着个掉了漆的金属盒,盒盖上的“信天翁”船标已经被星尘糊得看不清。阿影走过去时,他突然指着盒底:“姐姐你看,这里有个凹槽,像能嵌东西。”
阿影的指尖刚触到凹槽,锁骨处的星纹突然发烫。她摸出凌越送的那把螺丝刀,手柄处的刻痕竟与凹槽严丝合缝。螺丝刀嵌进去的瞬间,金属盒“咔嗒”一声弹开,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只有几卷缠着胶带的磁带,和本封面写着“碎星带维修记录”的笔记本。
“这是……”星禾拿起最上面的磁带,外壳是磨损的黑色,标签纸边角卷得厉害,只勉强认出“0713”几个数字。阿影的心猛地跳了跳——那是她第一次跟着凌越出任务的日期,在碎星带边缘,他们差点把“信天翁号”开成太空垃圾。
驾驶舱的老式录音机被塞在控制台最下层,积的灰能画出完整的星轨图。阿影用抹布擦了三遍,才看清机身侧面的播放键,按下时,按钮弹起的声音带着铁锈的涩感,像在唤醒某个沉睡的星锚。
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先漫出来,混着电流的“滋滋”声,像有星尘在舱内飞舞。几秒钟后,突然爆出句粗口:“操!冷却管又他妈堵了!”
是凌越的声音,比现在年轻些,还带着点没磨掉的锐气。背景音里能听见扳手砸在金属上的脆响,还有她自己的抱怨:“谁让你昨天用星麦粉堵漏洞?现在好了,淀粉糊在管子里,结成块了!”
星禾“噗嗤”笑出声。阿影的脸有点烫,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那天确实是她出的馊主意,为了应急,把仅剩的半袋星麦粉调成糊糊,倒进了冷却管。结果第二天管子彻底堵死,两人在维修舱里拆了整整四个小时,手指被油污糊得像两根黑炭。
“还笑?”阿影拍了下他的脑袋,耳朵却红了。磁带里,凌越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行行行,我的错。不过说真的,这粉糊堵漏洞还挺结实,下次可以试试混点星尘,说不定能当新胶水。”
“你敢!”她的声音拔高了些,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大概是她抢过了凌越手里的扳手,“老船长说过,维修要讲科学,不能瞎糊弄!”
“老船长还说过,活着最重要。”凌越的声音低了些,背景音里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糟了!左舷传感器被陨石碎片砸坏了,星尘带在往这边飘!”
磁带里的警报声和此刻驾驶舱的环境音重叠,阿影的呼吸顿了顿。她记得那天的星尘带来得格外快,淡灰色的云团像块巨大的抹布,所过之处,连星光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他们的传感器坏了,相当于在浓雾里闭着眼走路,每一秒都可能撞上陨石。
“启动手动导航!”是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我去外面修传感器,你稳住飞船!”
“不行!”凌越的声音突然变厉,“外面星尘浓度已经超标,出去会被腐蚀的!”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她的声音混着穿宇航服的窸窣声,“相信我,三分钟就好。你忘了?上次在猎户座,我徒手换过传感器线路。”
磁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警报声在尖锐地响。然后是凌越咬牙的声音:“三分钟!我数着!要是超时,我就把你绑在驾驶座上,这辈子都不让你碰维修工具!”
“知道了,啰嗦鬼。”
接下来的三分钟,磁带里只有飞船引擎的轰鸣,和凌越低声的倒计时。阿影的指尖攥得发白——她记得那天的宇航服面罩上,很快就结了层灰黑色的星尘,像戴了副磨砂眼镜。传感器的线路被腐蚀得厉害,她不得不徒手剥开绝缘层,指尖被金属刺得冒血,血珠滴在星尘里,瞬间凝成了暗红色的小珠子。
“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喘息,还有点疼得发颤,“传感器启动了!”
“赶紧回来!”凌越的声音劈了个叉,带着明显的后怕。磁带里,飞船气闸打开又合上的“嘶嘶”声格外清晰,接着是宇航服减压的排气声,和她倒抽冷气的声音——大概是摘下头盔时,被舱内的热空气熏到了伤口。
“让我看看。”凌越的声音近了些,带着点急切,“说了不让你去,你非要逞能……”后面的话被模糊的摩擦声取代,阿影知道,那是他在用干净的布替她擦手指,动作笨手笨脚的,却格外轻。
“哭什么?”她的声音有点闷,“我又没断手。”
“谁哭了?”凌越的声音有点硬,却没反驳,“给,老船长留的星糖,含着。”
糖纸被剥开的“刺啦”声在磁带里格外清晰,是橘子味的,和第五十九章里她塞给凌越那颗一模一样。接着是长时间的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飞船穿过星尘带的平稳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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