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麦仓的地下储藏室比主舱低三层,空气里浮动着陈旧的麦香,像浸过百年时光的老酒。阿影举着特制的麦秆灯,光柱扫过排列整齐的陶仓,最终停在编号111的仓体上——这只陶仓的颜色比周围的深得多,表面布满细密的冰裂纹,像被岁月啃噬过的老树皮,仓口的封泥上,一枚模糊的双轨结印记正随着灯光明暗闪烁。
“就是它了。”林野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封泥。一股混杂着星尘与糖浆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同于其他麦种的清冽或醇厚,这气息带着种奇特的厚重感,仿佛能触摸到时间的质地。陶仓里没有常见的麦粒,只有半块暗金色的麦饼,饼上的纹路与“团圆种”麦秆的年轮惊人地相似,只是每圈纹路里都嵌着细小的星晶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是星历32年的‘奠基饼’。”阿影用麦语扫描仪贴近麦饼,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古老的字符,经星晶吊坠翻译,竟是段从未记载的培育日志:“源麦初代结穗,取其粉,混碎星谷糖浆、暗区矿土、冰棱带冰晶,制饼为证,愿此麦根须扎遍星轨,直至时间尽头。”落款是个模糊的签名,笔画与麦禾实验室的初代记录本上的“麦禾”二字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整个星轨麦仓震动。码粒带着数据带的全息扫描仪赶来时,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他的曾祖父曾是麦禾的助手,日记里反复提到“源麦”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实物证据。当扫描仪的光束穿透麦饼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饼内的星晶碎屑组成了一张微型星图,暗金色的麦粉纹路沿着星图轨迹流动,最终在中心凝成一颗发光的麦粒,麦粒周围,无数细小的根须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生长,像在重演宇宙诞生的瞬间。
“是源麦的基因蓝图!”码粒放大星图中心的麦粒,三维投影中,麦粒突然裂开,释放出一串基因链,链上的碱基对竟与各星域的星麦基因都能部分匹配,“暗区麦的抗辐射基因在这里,冰棱麦的耐寒纤维在这里,甚至数字麦的代码序列,都能在这些碱基对里找到原型!”
更惊人的是麦饼边缘的碎屑。经检测,它们来自不同的时空层:有的带着星历50年“希望号”失事时的辐射痕迹,有的沾着星历78年暗区矿难的矿土,还有的裹着星历100年第一百圈年轮的光粒——这半块麦饼像个时光胶囊,收集着星麦百年间的关键记忆。
寻找源麦本体的旅程从“时间乱流带”开始。这片星域位于星图的最边缘,时空结构极不稳定,星舰的舷窗时而映出过去的景象,时而闪过未来的碎片:前一秒还是暗区的紫色麦浪在星风中起伏,下一秒就变成磁暴带的蓝光麦在电磁雨中闪烁,偶尔还会看到模糊的人影在田埂上弯腰,动作与当代麦农的播种姿势如出一辙。
“源麦的根须一定扎在这里。”林野紧握着操纵杆,星舰的防护罩正随着时空波动调整频率,“奠基饼里的星晶碎屑在共振,它们在指引方向。”
进入乱流带核心区时,星舰突然剧烈震颤。舷窗外,一片悬浮的星岩群正在缓慢旋转,岩面上布满了碗状的凹坑,每个凹坑里都嵌着一颗半透明的麦粒。最外侧的麦粒中封存着“希望号”拓荒队的影像:队员们顶着星尘播种,有人用麦秆在岩石上刻下双轨结,有人把最后一口水倒进干裂的土壤,队长胸前的徽章在星尘中闪着光,正是奠基饼上的双轨结样式。
“是源麦的‘记忆库’。”阿影指着中间的凹坑,那里的麦粒里,年轻的麦禾正坐在实验室的灯下,面前摊着源麦的培育图纸,笔尖划过的轨迹与“团圆种”的年轮完全吻合,“她在调整基因序列,让源麦能适应不同的星轨环境。”
星禾带着数字麦种的分析仪赶来时,最深处的凹坑突然亮起。一颗金色的麦粒从岩缝中钻出,根须如星轨般向四周蔓延,扎进每个凹坑的麦粒里。分析仪的屏幕上,所有麦粒的基因图谱开始逆向折叠,暗区麦的矿土基因、冰棱麦的冰晶基因、数字麦的代码基因……最终都汇入那颗金色麦粒,像无数条支流奔涌向源头。
“这是‘溯源波’。”星禾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它在证明所有星麦都是源麦的分支,就像一棵大树的无数枝丫,看似分散,实则共享着同一段根系。”
他们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内侧的麦粒。麦粒接触星舰舱壁的瞬间,舱内的全息屏突然亮起,开始播放一段未被记载的影像:星历32年的麦禾实验室,年轻的麦禾将第一颗源麦种子埋进土壤,种子发芽的瞬间,根须穿透实验室的地板,在地下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网眼处闪烁的光点,正是未来各星域的麦仓坐标。
“她早就知道星麦会传遍星轨。”阿影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在对应位置弹出百年后的麦仓影像,“奠基饼不是终点,是她埋下的承诺。”
当晚,时间乱流带出现了罕见的“同步时刻”。过去、现在、未来的星岩影像在星空中重叠:左边是麦禾种下的源麦破土而出,嫩绿的幼苗在星尘中舒展叶片;中间是星轨麦仓的“团圆种”,根须与源麦的根系相连,麦穗垂落如金色的帘幕;右边是未知域的宇宙麦,在虚空中绽放出立体的花,花粉随风飘散,化作新的星轨。三株麦种组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循环,根须在时空中织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象征着无始无终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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