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最后一道灵光落下,地面上的传送阵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自脚下一圈圈盘旋上升,将云昭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其中,石室内的空气开始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庞大的空间之力正在被引动,撕开一条连接着遥远魔域的通道。
她站在光柱中央,一身素衣,青丝如瀑,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该做的准备都已做完,该下的决心也已下定,可当真要踏出这一步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依旧在胸腔里冲撞,让她喉头微微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雪夜立于门外直至天明的身影,不再去想腕间那枚承载着半颗剑心、温润却也滚烫的“同心契”。
就在光柱即将彻底闭合,将她传送而去的最后一刹,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她,猛地回过了头。
目光穿透摇曳的蓝色光幕,穿过石室敞开的门户,遥遥投向远方那座孤高的主峰之巅。
刹那间,云昭的呼吸窒住了。
风雪愈发急了。
问道峰之巅,是整个宗门最接近天穹的地方,也是风雪最酷烈之处。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绝巅的悬崖边,风雪毫无遮拦地扑打在他身上,肩头、发梢已覆上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洁白寒霜,连那浓密的长睫上都沾染了冰晶。
是谢无妄。
他仿佛化作了一座没有生命的石雕,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云昭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她偏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沉静到近乎死寂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他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阻拦,没有嘱托,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动作。
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固执地,看着她的离去。那身影在漫天风雪中,被勾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与……被遗弃感。
是的,被遗弃。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云昭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而细密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住了胸口,指尖隔着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玉佩的形状,以及它传来的、属于谢无妄的、恒定而温暖的温度。
光柱的嗡鸣声达到了顶峰,空间扭曲的力量开始拉扯她的身体。视线里,那座主峰,那个风雪中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摇曳。
在她身影彻底消失前的那一瞬,她仿佛看见,那峰巅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都在他身周无声地哀鸣。
……
几乎是在云昭气息彻底消失在传送阵中的同一时刻。
远在万里之外,魔气森然却秩序井然的魔尊王庭深处。
幽暗的魔宫内,夜明珠散发着冷冽的光辉,映照出王座上那道慵懒倚靠的身影。墨渊阖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玄铁铸就的扶手,仿佛在假寐。
突然,那敲击的动作顿住了。
他倏然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魔瞳之中,一抹猩红的光芒疾掠而过,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他微微偏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宏伟宫殿的层层壁垒,越过无尽的山河,精准地投向了人魔两界那虚无缥缈的交界之地。
一丝极淡的、却让他灵魂为之悸动的熟悉气息,正清晰地出现在那个方向。
唇角,无法自控地向上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期待,以及一丝狩猎般的兴味。
他低沉的嗓音在空荡的大殿中缓缓荡开,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错辨的欣喜:
“终于,要来了。”
空间传送带来的强烈失重与眩晕感逐渐消退。
云昭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轻微的恶心感仍残留在喉头,她稳了稳心神,才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这里并非她想象中那种贫瘠、荒芜、魔气冲天、骸骨遍地的景象。天空是一种深邃的暗紫色,没有日月,却有无数的幽光苔藓附着在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建筑上,提供着照明,如同人间的繁星。空气里弥漫的魔气确实浓郁,却并非混乱狂暴,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动的秩序感。
她正站在一个明显是接收传送阵的高台上,下方是宽阔的、用某种黑色石材铺就的街道,街道两旁是风格粗犷、棱角分明的建筑。一些低阶魔族在街上行走,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头顶犄角,有的身覆鳞片,却大多神情平静,甚至偶有交谈,与她预想中的混乱景象大相径庭。
这就是……墨渊治下的魔域?
不等她细看,一队身着统一制式暗红铠甲、气息精悍的魔族卫兵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高台之下,动作整齐划一,对她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没有丝毫僭越。
“奉魔尊之命,恭迎云昭姑娘。”为首的队长声音低沉,带着魔族特有的沙哑腔调,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尊上已为您安排好下榻之处,请随我等前来。”
云昭心中一动。墨渊不仅知道她会来,连时间都掐算得如此精准。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默默跟上了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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