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从流亡到万国来朝 第84章 书局立言

永历十二年的南京城，仿佛一株逢春的古木，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生机。新铸的银元在市井叮当流转，远航的商船带回异域的珍奇与充盈的国库，而比这些更为深刻的，是弥漫在街巷阡陌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昂扬之气。这种气象，不仅源于市场的繁荣，更源于信息的畅通与思想的激荡。这一切，都与那座坐落于秦淮河畔、日夜飘散着墨香与机器轰鸣的“皇明书局” 息息相关。

这一日，天朗气清，朱一明处理完几桩紧急政务，忽起兴致，对随侍的顾清风笑道：“清风，整日在这宫墙之内，听闻市面之上因《大明时报》热闹非凡，你我何不效仿宋太祖，来次‘微服私访’，去那书局左近走走，听听真正的市井之声？”顾清风深知陛下常有体察民情之癖，且安保早已安排周密，便笑着应诺。

片刻后，一位身着寻常青衫、手持折扇的“富家公子”（朱一明），带着两位扮作管家（顾清风）和长随（一名身手矫健的大汉军情司高手）的同伴，悄然出了宫门，融入了南京城熙攘的人流。皇帝久居深宫，此刻置身于这烟火人间，听着沿街叫卖，闻着食铺香气，看着士农工商各行其是，脸上不禁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他们信步来到秦淮河畔，但见皇明书局门前车马如龙，人流如织。书局门面开阔，不仅售卖官刻经史，更设有专柜，陈列着《大明时报》、新式蒙学教材、农工技艺图谱、乃至翻译删减过的泰西算学、地理书籍。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新设的“报栏”，上面张贴着最新一期的《大明时报》，围满了各色人等，有大声朗读的，有激烈辩论的，好不热闹。

朱一明挤在人群中，饶有兴致地倾听。

一位老先生摇头晃脑地念着头版社论：“《论海运之于国计民生》……嗯，此言有理！开海通商，货畅其流，利国利民啊！”

旁边一个年轻士子则指着另一篇报道：“看这里！《格物院新制‘定量筛’助力江宁农事，今春选种效率倍增》！以往只知埋头圣贤书，如今方知，这格物之学问，实乃富民强国之本！”

一个商人模样的则兴奋地对同伴说：“快看三版！市舶司公告，下月将有船往暹罗，招募丝绸、瓷器商号入股！这可是个好机会！”

更有几个孩童，挤在一边的“蒙学读物”柜台前，叽叽喳喳地念着新出的《千字文》插图本，上面不仅有“天地玄黄”，还画着简单的农具、舟车。

朱一明见状，心中大慰。他走到一个售卖《时报》的柜台前，故意用带着些许广西口音的官话问道：“掌柜的，这报纸，买的人可多？”

掌柜的头也不抬，一边利落地收钱递报，一边笑道：“多！怎的不多！如今这南京城里，但凡是识几个字的，谁不买份《时报》看看？就连不少茶楼，都专请了说书先生读报呢！客官您来一份？最新期，有陛下关于鼓励工商的新谕旨解读！”

朱一明笑着买了一份，展开一看，排版清晰，字体工整，虽偶有瑕疵，但已远胜昔日手抄传阅的效率。他注意到，报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皇明书局活字版，第柒拾叁期”。他心中一动，对顾清风低语：“这活字印刷之术，推广得不错。”

正在此时，旁边两位书生的争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位年长些的愤然道：“这《时报》近日连篇累牍介绍泰西历法、几何，岂非是‘以夷变夏’？长此以往，圣人之道何在？”

另一位年轻的则反驳道：“兄台此言差矣！泰西历法确比旧历精准，于农事、航海大有裨益。陛下圣谕曰‘师夷长技以制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有何不可？莫非我们要抱残守缺，坐视红毛番船坚炮利乎？”

朱一明听得暗自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在思想的碰撞中，开启民智，引导风气。他没有介入争论，而是悄然离开，心中对书局和《时报》的作用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次微服私访的趣事并未结束。当朱一明走到一处茶摊歇脚时，忽闻旁边一桌工匠打扮的人也在热议。一人道：“听说了吗？书局正在用新法子印皇历，比往年快得多，价钱还便宜！”另一人道：“何止皇历！我家小子在蒙学堂，用的新书也是书局印的，上面画着各种器械图样，娃娃可爱看了！”

朱一明忍不住搭话：“各位师傅，这书局的新法子，好在何处？”

那工匠见朱一明气度不凡，客气地答道：“公子有所不知，以往印书，雕版费时费力，刻错一字，整版皆废。如今书局用了什么‘粘土活字’或‘铅锡活字’，单字烧铸，排版灵活，错了换字便是，速度快了十倍不止！听说这还是宫里苏……呃，是格物院的高人琢磨出来的呢！”他险些说漏嘴，忙掩口喝茶。

朱一明与顾清风相视一笑。这正是苏绣绣兼任格物院总监后，带领工匠们改进活字材料与排版工艺的成果。高效的印刷术，是思想传播的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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