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从流亡到万国来朝 第80章 议政之风

永历十一年春，南京城沐浴在复都后的生机之中。开科取士的盛事余温未散，一股更为深沉的政治新风，开始在皇城深处酝酿。朱一明深知，定鼎金陵不仅是地理上的回归，更是制度与人心上的重塑。在军事告捷、人才初聚之后，革新政治运作机制，广开言路，凝聚共识，已成为巩固新政、北伐中原的迫切需求。为此，他下旨创设“中兴议政会”，旨在汇集朝野智慧，共商国是。

首次议政会于文华殿举行。与会者除瞿式耜、顾清风、钱谦益等中枢重臣，新科状元陈子壮等青年才俊，更有特意诏请的几位致仕老臣、南京颇有清望的士绅代表，甚至还有格物院、市舶司的技术官员，济济一堂，场面庄重而新颖。

会议伊始，朱一明便定下基调：“今日之会，非寻常朝会。朕欲与诸卿，除却繁文缛节，共商中兴大计，但凡利于国、便于民者，皆可直言无隐。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议题迅速展开，从漕运改制、鼓励工商，到新军编练、北伐方略，众人畅所欲言，时有激烈辩论。朱一明大多静听，偶有点拨，引导讨论走向深入。这种相对平等、注重实务的议政形式，让许多年轻官员和技术官僚倍感振奋，也让部分老成持重者暗自惊心，觉其有悖于“乾纲独断”的祖制。

会议间隙，年高德劭的老臣，礼部左侍郎王应华，在几位保守派官员的眼神鼓励下，整了整衣冠，出列跪奏，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为敏感的方向：

“陛下励精图治，虚怀纳谏，实乃天下之福。然，老臣斗胆，有一事关乎国本，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声音微颤，却语气坚定，“陛下春秋正盛，然中宫之位久虚，皇嗣未立。此非独陛下家事，实乃社稷安危所系，天下臣民所望！伏乞陛下，以江山为重，效法古制，下旨选妃立后，早定国本，以安四海之心！”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许多官员纷纷点头，此议确实代表了朝中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就连瞿式耜、钱谦益等重臣，也面露赞同之色。在他们看来，皇帝纳妃立后，延绵子嗣，是天经地义之事，亦是政权稳固的象征。

朱一明端坐龙椅，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澜微起。他深知此议迟早会来，也早已思虑成熟。他抬手虚扶，温言道：“王爱卿请起。爱卿忠心体国，朕心甚慰。立后纳妃，延绵国祚，确是礼之常经。”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朗而坚定：“然，朕尝读史册，观历代兴衰，深知后宫佳丽三千，外戚干政之祸，往往源于制度之弊，始于人心之私。我大明开国至今，此类教训，岂在少数？”

群臣闻言，皆是一怔，不明陛下深意。

朱一明站起身，走到御阶之前，朗声道：“朕意已决，我朝欲图中兴，非仅武功文治，更需移风易俗，革故鼎新！自朕始，大明皇室，当立新规：天子一后，不设嫔妃。帝后相得，相敬如宾。 此非吝于情爱，实为杜绝内宠之争，剪除外戚之患，使朕能专心国事，亦使后世子孙，莫重蹈覆辙！”

“一夫一妻？”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这简直是石破天惊之论！自古帝王，三宫六院乃天经地义，陛下竟要自限于一后？

不待众人反驳，朱一明继续抛出更惊人的理念：“不仅如此，朕亦思，天下百姓婚嫁，多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每有怨偶，徒增悲苦。朕欲颁诏：倡行婚恋自主，鼓励男女相知而后嫁娶。废除缠足等恶习，许女子入学、务工，明其心，健其体，如此，方能相夫教子，为国育才！此乃真正之强国保种**之道！”

这一连串的思想，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有年轻官员如陈子壮等，眼中放出光彩，觉此论大开眼界；而多数老臣，如王应华，则脸色煞白，几乎要晕厥过去，颤声道：“陛下！此……此乃违背祖制，悖逆伦常啊！恐惹天下非议，动摇国本！”

朱一明早已预料到阻力，他沉声道：“祖制若已不合时宜，为何不能改？伦常若只束缚人性，岂非虚伪？朕意并非强令天下即刻遵从，而是朕以身作则，倡行新风。此事，容后再议。然，朕之立后心意已定。”

他停顿片刻，目光望向殿外，语气变得深沉而真挚：“至于皇后人选……朕心中已有所属。”他缓缓道，“朕自落难广西，至今日复都南京，有一人，始终相伴左右，于困顿中献奇策，于危难时制利器，于建设中呕心血。其智，可安邦；其功，可定国。朕之天下，半壁赖其力。此人，便是格物院总监，苏绣绣。”

“苏总监？”殿内再次哗然！一个工匠出身的女子？虽有功于国，然出身……这如何能母仪天下？

朱一明抬手止住议论，郑重道：“朕知尔等疑虑。然，在朕心中，绣绣不仅是肱骨之臣，更是知己之人。然，朕虽为天子，亦不敢以权势相强。立后之事，关乎绣绣终身，朕需亲问其意，得其首肯。若其不愿，朕绝不强求，此生虚悬后位，亦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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