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从流亡到万国来朝 第12章 谁动了我的奶酪？

《纪效新谈》的秘密推行，如同给“童军营”这株幼苗施下了特殊的肥料，孩子们的精神面貌和纪律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顾清风眼中的光芒日益炽盛，他仿佛找到了此生真正的使命，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支特殊的“队伍”上。

然而，朱一明的棋盘上，从不只落一子。军事改革需要时间，而削弱眼前的敌人，则需要更立竿见影的手段。陈邦傅最大的依仗是他手下的军队，而维系军队忠诚的，无非是钱粮二字。若能动摇其根基，无疑是最有效的打击。

机会来自小桂子从市井带回的零星消息和陈邦傅军中偶尔流露出的怨言。陈邦傅此人，贪婪跋扈，对下极为苛刻。朝廷（尽管是个流亡小朝廷）拨发的那点本就可怜的粮饷，经过他层层克扣，能发到普通兵卒手中的，十不存五，而且还经常拖欠。军中怨气早已滋生，只是慑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

“皇上，听说陈部那些兵油子，最近都在抱怨，说快揭不开锅了，嘴里淡出鸟来。”小桂子一边替朱一明磨墨，一边低声嘀咕，“就这，那陈邦傅还天天大鱼大肉，听说前几日在府里宴客，一道葱烧海参就用了十几斤上品刺参……”

朱一明笔下正在默写一段关于小队侦察的要诀，闻言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军心不稳，便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不能直接给陈邦傅的军队送钱送粮，那无异于资敌，且立刻就会暴露。但他可以……让陈邦傅本就不足的粮饷，变得更加捉襟见肘。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小桂子，”朱一明放下笔，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内帑’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小桂子眼睛一亮，如数家珍：“回皇上，卖肥皂攒下的，加上之前瞿大人偷偷塞给奴婢让皇上零花的，扣去‘童军营’和咱们暗地里的用度，现银大概还有八十多两，还有些散碎金银。”

八十多两银子，对于个人是一笔巨款，但对于操纵市场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朱一明要的不是正面冲击，而是四两拨千斤。

“够了。”朱一明嘴角微勾，“你去找苏姐姐，让她通过之前卖肥皂的隐秘渠道，找几个绝对可靠、互不统属、且不知晓背后是朕的商人或市井头目。”

“皇上的意思是？”

“让他们，从明天开始，分批、小量、但持续地收购市面上的粮食，尤其是糙米、粟米这些兵卒常吃的粮食。不要在一个地方买，要分散到肇庆城各个粮铺、米行，每次量不要大，避免引起粮价剧烈波动和有心人注意。”朱一明仔细吩咐，“收购来的粮食，不要囤积在城里，想办法运到城外我们信得过的皇庄或者偏僻村落，找个稳妥地方藏起来。”

小桂子有些疑惑：“皇上，咱们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童军营’吃不了这么多啊？而且现在粮价本来就不低……”

朱一明耐心解释，如同在教导一个学生：“我们不是真要囤积居奇。你想想，陈邦傅克扣军饷，市面粮食若是充足且价格平稳，他还能勉强维持。可如果市面上的粮食，尤其是低价粮，悄悄减少了一部分，会出现什么情况？”

小桂子不笨，眼睛渐渐睁大：“市面上的粮……会变少？那价格……就会慢慢涨起来？”

“不错！”朱一明点头，“我们这点银子，买不光肇庆的粮，但就像往水里扔进一块石头，会激起涟漪。只要粮食开始小幅、缓慢地上涨，那些本就拿不到足饷、需要自己贴钱买粮的兵卒，日子就会更难熬。他们对陈邦傅的怨气，就会像不断被添加柴火的炉子，越烧越旺！”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而且，陈邦傅为了维持军队，要么自己掏钱平抑粮价（这会大大消耗他的财力），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心涣散。无论他选哪条路，都会难受。”

小桂子恍然大悟，兴奋地差点跳起来：“皇上圣明！这招太厉害了！杀人不见血！奴婢这就去办！”

计划悄然启动。苏绣绣动用了她建立起来的、如同蛛网般隐秘的渠道。几个互不相识的中间人，开始按照指示，在肇庆城的各个角落，零星却持续地收购粮食。他们的动作很小心，每次量不大，如同蚂蚁搬家，并未立刻引起粮商的警觉。收购来的粮食，则通过不同途径，悄悄转运到城外由瞿师傅暗中控制、陈邦傅势力尚未完全渗透的一处废弃皇庄地库中藏匿。

几天过去了，十几天过去了……效果开始逐渐显现。

首先是市面上的粮食，尤其是中低档的粮食，供应量似乎没有减少，但价格却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势头，爬升了半成到一成。粮商们起初以为是正常波动，但很快发现，似乎总有一些“散客”在默默吃进。

接着，陈邦傅军中的怨言开始从“饷银不发”变成了“饷银不发，粮价还涨，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些低级军官也开始抱怨，因为粮价上涨，意味着他们能从中克扣的空间也变小了。

矛盾终于在一个傍晚爆发。一队陈邦傅的亲兵在城中酒楼喝酒，因嫌酒菜价格比往日高了些，与掌柜发生口角，借着酒劲竟开始打砸。巡城官兵前来制止，双方言语不合，险些酿成兵变！虽然最后被弹压下去，但“陈部兵卒因粮价闹事”的消息却不胫而走，成了肇庆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邦傅闻报大怒，一方面严惩了闹事士兵，另一方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派人调查粮价，却只查到有些“不明来历”的小股资金在收购，线索模糊，像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又透着蹊跷。他怀疑是其他对手或者本地豪强在搞鬼，却万万想不到，幕后黑手竟是行宫里那个只会玩闹和“受惊”的小皇帝。

为了稳定军心，陈邦傅不得不咬牙从自己的私囊中掏出一笔钱，暂时补贴军粮，同时加大了对地方钱粮的搜刮力度，这又进一步激化了与本地势力的矛盾。

行宫内，朱一明听着小桂子兴奋地汇报着“战果”，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平静。他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陈邦傅府邸方向，轻声自语：

“奶酪就这么点，你动得，别人自然也动得。只是不知道，这块突然变小的奶酪，最后会先让谁忍不住跳起来呢？”

这场无声的经济战，第一回合，他小胜一场。而更激烈的较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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