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三千世界 第11章 斩神11

纯白。

依旧是那片令人窒息的纯白。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剩下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柔和却冰冷的光源，以及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属于林七夜的精神力场，像一层粘稠的蛛网，包裹着她，也窥探着她。

安凉维持着抱膝坐在床上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石雕。她的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点凌乱的发梢。林七夜昨天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你都不可能，离开我。”——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空洞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她试图用更深的沉默、更彻底的僵硬来对抗。不看不听不想，让自我意识沉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但这很难。身体的感知无法完全关闭，胃部的空洞感，喉咙的干涩，肌肉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产生的酸麻……所有这些，都在顽固地提醒她这具躯壳的存在，以及它对维持生命最基本要素的需求。

林七夜今天来得准时。

金属门滑开，他走了进来，手里依旧拿着营养剂和水。他的脚步很轻，落在这吸音材料的纯白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安凉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充斥了空间，让她每一根神经都下意识地绷紧。

他没有立刻走近，而是站在房间中央，目光落在她蜷缩的背影上。那目光，沉静，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冷静。

几秒后，他迈步，走到床边。

安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将脸埋得更深。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检查或命令，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碰触她，而是将手中的营养剂和水，轻轻放在了床沿，靠近她身体的位置。

“今天有阳光。”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安凉的睫毛在臂弯的遮蔽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阳光？

在这个没有窗户、连空气都仿佛凝滞的纯白盒子里？

荒谬。

她没有任何反应，维持着绝对的沉默和僵硬。

林七夜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放下东西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后退几步，靠在了对面光洁的、纯白的墙壁上，双臂环胸，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

安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实质的射线，穿透她单薄的衣衫，穿透她试图构筑的防御，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胛骨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只有一种令人费解的、沉静的观察，仿佛她是一件需要被彻底理解的、复杂的标本。

这种被凝视的感觉，比粗暴的强迫更让她难以忍受。它无声地侵蚀着她的意志，提醒着她无所遁形的处境。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七夜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不吃？”

安凉咬紧牙关，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他直起身，离开了靠着的墙壁。脚步声靠近。

安凉的心脏骤然缩紧，等待着那熟悉的、令人屈辱的精神力操控再次降临。

然而，没有。

他停在她面前，俯身。这一次，他没有动用精神力，而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碰到了她放在膝盖上的、紧紧攥拳的手。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外界的一丝寒意。

安凉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快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包裹住她冰冷而僵硬的手指，那温度烫得她几乎要颤抖。

“还是这么凉。”他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合时宜的轻柔。

安凉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这种接触，比精神力操控更让她恐慌。那里面蕴含的，不是单纯的强制，而是某种更复杂、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她试图挣脱，但他握得很紧，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容她逃脱，又不至于弄疼她——一种更高级的、更令人绝望的禁锢。

“安凉，”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近在咫尺，“看着外面。”

外面？哪里是外面？

就在她茫然之际，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对面那片空无一物的、纯白的墙壁，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景象开始浮现——不是真实的窗户，而是由纯粹的光线和精神力模拟出的、逼真到极致的幻象。

一片蔚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明媚的、带着暖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在纯白的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甚至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和更远处，隐约的城市天际线。

阳光……真的是阳光。

那金色的、温暖的光线，带着一种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生机，穿透这纯白囚笼的壁垒，落在了她的脚边，甚至……有几缕，顽皮地跳跃到了她蜷缩的腿边。

安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怔怔地看着那片虚假却无比真实的“窗外”，看着那洒落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那温暖的光斑，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触碰着她冰封的心湖，试图融化那坚硬的外壳。

林七夜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怔忪地望着那片他亲手为她打开的、“外面”的世界。

安凉的目光，贪婪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追随着那束阳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似乎想要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温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光斑的边缘时——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不对。

这阳光没有温度。

不，或者说，有温度，但那温度是恒定的，均匀的，像是精心调节过的暖风机，而不是真实的、带着生命律动和细微变化的阳光。

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直直地看向林七夜。

他的身影站在那片虚假的“阳光”旁，一半脸庞被映亮，一半隐在阴影里。他的眼神深邃，平静地与她对视，那里面没有欺骗被识破的慌乱，只有一种……了然，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怜悯。

他在告诉她，看，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外面”。即便是虚假的，也由我掌控。

安凉眼中的那点微光，如同被风吹灭的残烛，迅速黯淡下去，熄灭，最终沉入一片更深的、冰冷的死寂。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入臂弯，蜷缩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僵硬，仿佛连那一点点对光明的本能渴望，都成了不可饶恕的背叛。

她终究，连触碰一缕虚假阳光的资格，都没有。

林七夜看着她的反应，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他没有收回那片幻象，任由虚假的阳光继续洒满房间，映照着角落里那个重新缩回壳里、比之前更加绝望的身影。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无声地离开。

金属门合拢。

纯白的空间里，只剩下那片虚假的阳光，无声地照耀着一个连希望本身都拒绝了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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