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空,那张已经暗下去的审计格网,再次亮了一瞬。
不是像先前那样,全功率覆盖整片星空的扫描光暴动,而像是在庞大的系统里,有某个被搁置在角落里的任务条目,终于被人点了一下确认。
远处的高维规则层中,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光标,轻轻往下一格。
——执行队列,更新。
——「派遣宇宙使者」。
——状态:从「草案」切换为「待执行」。
这一切,都发生在常人难以感知的高度里。
只有少数还保持清醒的顶尖强者,和那几个与规则打过太多交道的人,隐约察觉到风向的改变。
——
废墟之上,临时议事平台仍悬在半空。
下方,多界联军按照新的指挥链忙碌不休;上方,那些刚从天帝压力下脱身的统帅与大能,仍未从「勉强赢下一场不可能赢的仗」的恍惚中完全回神。
有人在低声商议战后安置,有人在重新规划防线,也有人只是木然地看着远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帝的气息已经远去。
高天之上,只有那张带着新格线的星幕,冷冷悬着。
「……你们说,宇宙那边,会怎么看这次?」
有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很低,却在这片被规则加持的议事空间里清晰可闻。
没人能给出答案。
下一刻,答案就自己落了下来。
——
没有雷霆,没有神光陨落,也没有任何意义上的灵压先行预告。
只是头顶那张审计格网的某一个格点,忽然亮得有些过分。
那一瞬间,所有能够感知规则变化的人,都本能抬头。
他们看见——
在那枚被点亮的格点上,时间与空间仿佛被人用极其冷静的手笔,轻轻向内折叠了一下。
一种无法用「上」「下」去形容的维度变化,在那一格之内悄然发生。
光线被压扁,又被拉长。
星辰在那一小片区域里,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被一根根抽象成代表质量、能量、因果的细线。
世界像是被强行调出了「后台管理界面」。
紧接着,那一格中的线条一松。
一团由无数条款、注释、权重标记与版本号交织成的「轮廓」,从格点中缓缓坠下。
它穿过审计格网。
穿过重叠的星海与云层。
在接近战场之时,才似乎勉强收敛成了一个便于本地理解的形态。
那更像是一道立在高空的投影——
没有清晰的五官,却隐约有躯干与四肢的轮廓。
在那轮廓表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各类条款编号、审计字段、调用接口名。
每往下滚动一行,就有无形的规则风暴随之震荡一次。
有修为稍弱的强者,只是多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眶发痛,神魂被密集的符号压得隐隐作响。
「这就是……宇宙使者?」
有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近乎干哑。
没人否认。
因为在那一瞬间,就连已经离开的天帝,在他们记忆中的威压,也被无情地摁到了更下面的一格。
那个立在高空的模糊轮廓,没有释放任何情绪。
它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某个刚刚从文书堆里抬头的审计员,顺手掸了掸肩上的灰。
——
下一刻,整个战场上空的空间,像是被它轻轻往内一扣。
临时议事平台所在的高度,被瞬间抬升。
下方原本层层叠叠的天地、云海、防线与军阵,连同那些还在奔走的修士与灵舟,统统像被缩进一块规则玻璃的背面。
而在规则玻璃的正面,则缓缓浮现出一片以坐标轴和网格线为骨架的「高维审查空间」。
时间在这里被离散成一格一格的刻度,像是一条被拆成很多小方块的长河。
每一个方块里,都压缩着某一时刻的战场画面、规则状态与调用记录。
空间被标上了细密的坐标。
原本无形的重力与因果,被抽象成线段与箭头,在这片审查空间里来回穿梭。
「……我们,被拉进后台了。」
有人苦笑一声。
话出口,就连自己都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
那道宇宙使者的投影,迈步踏入这片审查空间。
它的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网格都会亮起对应的条款编号与权限等级,像是在向某个更高处的系统报备自己的位置。
当它走到议事平台正上方时,整个空间的噪声忽然一静。
所有的光线、箭头、数据流,在极短的一瞬间同时停顿。
那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安静。
连天帝在场时都未曾出现过。
下一刹那。
大量信息从高处倾泻而下。
——
战场的画面被压缩成符号,在他们头顶展开。
天帝从降临到撤离的每一步,都被简化为一条条裁决链,标注着「权限来源」「调用路径」「兼容层负载」等冷冰冰的字段。
之前那条被顾青云一击打出伤口的「兼容层」,在这份简化后的报告里,被高亮成刺眼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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