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街对面。
瞳孔里,映出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她的动作迟缓,背影佝偻,看起来无害得像一只冬日里晒太阳的猫。
士兵的手却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刀柄。刀柄冰冷,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湿滑。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缓慢地、煎熬地滑落下来。
赵大叔那双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颗被数十支毒箭钉在旗杆上的头颅,彻底引爆了整支占领军的怒火。史毅亲自带队,在长崎城内展开了一场雷霆万钧的大搜捕。沉重的军靴踏碎了黎明的寂静,一扇扇木门被粗暴地踹开,宁静的街巷被士兵们愤怒的咆哮与居民惊恐的尖叫彻底撕裂。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查,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任何与凶手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敌人就像水,渗入了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被搜查的民居里,都只有瑟瑟发抖的“顺民”。他们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榻榻米,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求饶。他们的眼神是如此驯服,他们的姿态是如此卑微,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反抗痕迹。
这场声势浩大的搜捕,除了让城内的恐慌气氛愈发凝重之外,一无所获。愤怒的拳头,狠狠砸进了棉花里。
搜捕的失败,并未让敌人收敛,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猖獗,也更加狡猾。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这座看似顺从的城市肌理之下,如同恶性的肿瘤般迅速扩散。恐惧,开始渗透进每一个士兵的骨髓。
军营的厨房弥漫着米饭的香气。一名负责采买的伙夫正蹲在地上,检查一筐新送来的青菜。菜叶翠绿,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看起来新鲜无比。伙夫随手拿起一棵,就在他准备掰掉菜根上的泥土时,指尖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刺痛。
他疑惑地停下动作,将那棵青菜凑到眼前。
菜根的缝隙里,藏着一根被磨得锃亮的钢针。针尖在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微光,那是剧毒的颜色。伙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中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指尖那个小小的血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一条狭窄的小巷,两侧是高耸的木质町屋。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阴沟的腐臭,在空气中凝结。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正高度警惕地穿行其间。
突然,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猛地被人推开。
“哗——!”
一盆滚烫的沸水,带着灼热的蒸汽,当头浇下!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便被瞬间烫得皮开肉绽。皮肤与滚水接触时发出的“滋啦”声,与他们喉咙里因极致痛苦而挤出的嘶吼混合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敌袭!”
小队长怒吼一声,一脚踹开那栋町屋的大门,带人凶狠地冲了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
只有灶台上,那口刚刚烧过水的铁锅,还散发着袅袅的余温。窗户大开着,风从外面灌入,吹得一张破旧的门帘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城郊的一处废弃院落旁,几名巡逻后疲惫不堪的士兵,正靠着墙根休息。
一群衣衫褴跚的孩童,笑着从巷子口跑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手里拿着木制的陀螺,吵吵嚷嚷,要和大周的“兵哥哥”们玩捉迷藏。
士兵们看着这些孩子,心中那份因连日征战而绷紧的弦,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他们笑着,摆了摆手。
一个最大胆的孩子跑过来,拉住一名士兵的衣角,用生硬的汉话央求着。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孩童特有的、不含杂质的期盼。士兵的心被触动了,他想起了家乡的弟妹。
他笑着,被孩子们半推半就地,引向了那个废弃的院落。
就在他踏入院门的一瞬间,脚下传来一声机括绷断的脆响。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头顶上方,一块早已被撬松的巨大房梁,混杂着无数瓦砾与石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轰然砸下!
这些来自“平民”的、防不胜防的袭击,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毒虫,啃噬着每一个士兵的神经。他们陷入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他们不敢再接受当地人递来的任何食物和水,不敢再走任何狭窄的小巷,甚至不敢再与任何一个“顺民”对视。每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背后传来一点异响,便会猛地回头,拔刀出鞘。那个扫地的老太太,她的扫帚里会不会藏着刀?那个哭泣的孩子,他的身后会不会跟着一群杀手?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敌人。
这种草木皆兵的偏执与恐惧,比正面战场的刀剑,更能摧毁一支军队的意志。
夜,愈发深沉。
一支夜间巡逻队,发现了一处形迹可疑的民居。在宵禁的命令下,这户人家的窗户里,竟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小队长打了个手势,几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