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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木材厂和前进家具厂的车间较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随着《关于盘活市属林业资源，推动家具产业升级开拓市场的实施方案》在市政府层面获得原则性通过，具体的招兵买马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这一次，目光不仅投向厂内，更投向了社会。
前进家具厂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新贴出的招聘启事格外醒目：
一是高薪返聘已退休或因病、因伤离职的优秀老师傅，担任技术顾问或质检指导；二是面向社会招聘一批有文化、头脑灵活的销售人员，经培训后组建专业销售团队。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黑河市的大街小巷。
在城西一片低矮的平房里，前前进家具厂的六级木工王老蔫，正佝偻着身子，就着咸菜啃一个冰冷的窝头。
几年前，他在抬一块厚重木料时闪了腰，落下了病根，再也干不了重活，只能拿微薄的病退工资，家里一贫如洗，老伴常年吃药，儿子还没工作，日子过得紧巴巴。
邻居家的小子兴冲冲跑来告诉他招聘消息时，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俺……俺这身子骨，厂里还能要吗？”他喃喃自语，满是老茧的手微微颤抖。
“王师傅，启事上说了，特别欢迎有手艺的老师傅回去指导呢！不看力气，看手艺！”邻居小子急切地说。
王老蔫的心活络了。
他挣扎着起身，从床底下翻出那个落满灰尘的工具箱，打开，里面各种凿子、刨刀、角尺擦拭得锃亮，仿佛还残留着昔日木屑的芬芳。
他拿起一把用了半辈子的手刨，摩挲着光滑的木柄，眼中涌起一股热意。
第二天，他穿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旧中山装，来到了前进家具厂。招聘现场由赵厂长和市里派来的工作组共同把关，考核极其严格，尤其是对返聘的老师傅，不仅要看过去的技术等级证明，还要现场辨别木料、讲解传统榫卯工艺的奥妙。
轮到王老蔫时，他有些紧张，但当赵厂长拿出一块带有疖子的木料问他如何处理时，他立刻进入了状态，条理清晰地讲解起如何顺着纹理下料，如何利用疖子做装饰的技巧，那是他几十年经验的沉淀。
他又拿起几块散落的部件，不用一钉一铆，双手翻飞，几下就严丝合缝地组装起一个小凳子，榫卯结合处，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赞叹声。工作组的同志和赵厂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王师傅！欢迎您回来！”赵厂长激动地握住王老蔫粗糙的手。
王老蔫嘴唇哆嗦着，眼圈红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他知道，他的手艺，他这个家，又有盼头了。
与此同时，销售人员的招聘也在火热进行。顾安东向吕建国提议：“市长，好产品也需要会吆喝的人。这批销售员，不仅要了解产品，更要懂市场，会沟通，甚至要有点闯劲。我建议，培训要严格，不仅要教产品知识，还要教基本的商务礼仪、市场分析，甚至简单的外贸流程。”
吕建国对顾安东的想法非常赞同，他深知人才的重要性，更愿意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安东，这个培训任务，就交给你来牵头负责。你年轻，思路活，又在一线干过，了解实际情况，由你来带这批人，最合适不过。”
顾安东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但更多的是被信任的激动：“是，市长！我一定尽力！”
招聘点设在了市劳动局的服务大厅。来报名的人形形色色，有刚毕业的学生，有想换工作的青年工人，也有一些看着就机灵、甚至带着点市井气的社会青年。
其中，一个穿着时髦喇叭裤、留着略长头发、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羁的年轻人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他叫于得水，在市府大院那片儿是出了名的“顽主”，高中毕业就没个正经工作，整天和一群哥们儿晃荡，家里父母愁得不行。
“于得水？你来捣什么乱？”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认识他，没好气地说。
于得水吊儿郎当地靠在桌子上，嬉皮笑脸：“同志，瞧您说的，政府招工，我积极报名响应，怎么是捣乱呢？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嘴皮子利索，朋友多，路子广！卖东西，我在行啊！”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他登了记。于得水回到家，把报名表往桌上一拍，得意洋洋。
他爹一看，气得抄起笤帚就要打：“你个混账东西！又去哪瞎混？还政府招聘？你能干得了那个？别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于得水一边躲一边嚷：“爹！这次是真的！铁饭碗！给吕副市长新搞的家具厂当销售员！培训好了就上岗！”
“呸！就你？还销售员？别把人家厂子招牌给砸喽！”他爹根本不信，以为儿子又找到了什么新的由头胡闹。
直到几天后，录取通知真的送到了家里，上面盖着前进家具厂和市工业局的红章，于得水他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了半天，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这……这混小子……还真……真考上铁饭碗了？”
而于得水，已经趾高气扬地拿着通知书，走进了由顾安东主持的第一期销售员培训班教室。他打量着讲台上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沉稳干练的顾秘书，心里暗暗较劲：哼，不就是卖东西嘛，看小爷我怎么大显身手！
顾安东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没有偏见，反而觉得，或许这种带着点“野性”和闯劲的人，如果引导得当，真能在开拓市场的过程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培训班里，坐着像王老蔫儿子那样渴望安稳的年轻人，也有像于得水这样试图寻找人生新起点的“浪子”，更有许多怀揣梦想的普通求职者。
顾安东站在讲台前，看着这一张张面孔，深知他们承载的不仅是个人家庭的希望，更是黑河家具能否“走出去”的关键一环。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第一课：
“同志们，欢迎你们。从今天起，你们不再仅仅是找一份工作，你们将是‘黑河家具’走向市场的先锋，是连接工厂与客户的桥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