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酷刑。
时间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被无限拉长、稀释。
秋水靠着冰凉的墙壁,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与麻木,这两种情绪在这里奇异地共存着,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尚若临站在她身边。
他不像在等待,更像在接受审判。
终于,正午的阳光刚变得刺眼,医院大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无法抑制的骚乱。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原本还算有序的大厅瞬间被搅动,一群白大褂和护士从各个角落涌出,迅速在大厅中央集结,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来了。
秋水的心猛地一沉。
她和尚若临站在人群外围,视线穿过医护人员的肩膀缝隙。
几秒后,一辆急救推床被疯了似的推了进来,轮子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床上躺着一个青年,浑身是血,白色的衬衫被染得看不出原样,只有那头精心打理过的黑色短发还能辨认出属于尚文宇的痕迹。
他双眼紧闭,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推床一路冲向急救室,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色轨迹。
急救室的红灯“啪”地亮起,像一只睁开的血眼,冷酷地注视着门外的一切。
走廊里很快挤满了人,大多是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保镖,他们自动隔开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在那片区域的中心,站着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身形挺拔,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便在这种混乱的场合,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双手背在身后,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那是三十年前,尚若临的爷爷。
尚家的掌舵者,尚老。
抢救的过程漫长而压抑。
走廊里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的门是唯一的焦点,每一次打开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中途,门开了一次。
一名年纪稍长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和为难。
他快步走到尚老面前,低声汇报着什么。
秋水离得远,听不真切,但她看见尚老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尚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如果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把尚家的独子抢回来,你们这家医院,有一个算一个,明天就都给我回家种地去!”
那名医生被这股气势压得头更低了,嘴唇嗫嚅着,似乎还在解释。
秋水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几步,借着人群的掩护,又凑近了一些。
这次,她听清了。
“……病人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问题,这次车祸又造成了心脏大面积挫伤,现在已经出现了急性心衰……必须立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而且,病人的血型是Rh阴性,我们血库里的心脏供体……”
后面的话被尚老一个冰冷的眼神打断了。
但秋水已经听到了她需要的一切。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一根弦被狠狠拨动。
尚文宇本来心脏就不好?
原来,不是单纯因为这一起交通事故。
***
为了验证事情的真相,秋水和尚若临不得不再次回到医院大厅。
因为,董若英还没有回来。
“若临,无论发生什么……”
秋水的话没说完,尚若临就回复了。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
又一次漫长的等待后,他们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厅。
董若英是在傍晚时候被医院“召回”的,说是上午离院前,血液检查不合格,需要回医院复查。
他穿着上午离开时的那件浅蓝色休闲外套,英俊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困惑。
一名护士在他身边引路,嘴里不停地说着:“董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失误。上午您离院前抽的血,化验科那边说指标有点异常,需要您回来复查一下,很快的。”
董若英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护士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引向了另一侧的检查室。
他回头时,视线似乎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秋水身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微笑,像是在为自己的匆忙不能打招呼而道歉。
秋水的心,在那一刻凉透了。
她看见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对危险的预知。
他就像一只被诱饵引诱的羔羊,温顺地、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进了屠宰场。
她转头看向尚若临,他同样目睹了全程。
尚若临忍不住迈开了双腿,想要去叫住董若英——
秋水一咬牙,拽住了他。
“若临,我们是穿越者,这个节点不能出手改变什么。”
尚若临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
***
心脏移植手术在夜幕降临后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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