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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的秋雨缠缠绵绵下了半月，把惠州城的街道浇得泥泞不堪。朱亮祖的帅帐里，烛火被风抽得忽明忽暗，他盯着案上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荷兰人的军火船被朱元璋的水师截在琼州海峡，日本“复国社”派来的千人队又在营里闹着要加粮饷，领头的浪人武士佐藤甚至放话，若三日内不给足粮草，就带着人回日本。
“这群白眼狼！”朱亮祖把军报拍在案上，溅起的墨汁染黑了半张地图。站在一旁的王志连忙递上擦布，低声道：“将军，佐藤说他们带来的武士都是‘复国社’的精锐，按规矩该比大明士兵多三成粮饷，可咱们现在粮仓里只剩五天的口粮了。”
“规矩？”朱亮祖冷笑，“当初他们求着来帮我，说只要打下惠州就给他们划块封地，现在还没见着战功，倒先学起要价了？”他踱了两步，军靴踩在积水的地面发出吱呀声，“让粮官再去凑凑，把伤兵的口粮匀出些来，先稳住他们。”
“不可啊将军！”粮官康铎掀帘进来，一身蓑衣还在滴水，“伤兵们已经三天没见荤腥，昨天还有个断了腿的弟兄饿晕了。要是再匀粮，怕是会出乱子。”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刀剑碰撞的脆响。朱亮祖猛地拔起腰间佩刀：“怎么回事？”
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将军！日本兵……日本兵抢粮仓去了！佐藤说您不给粮，他们就自己取！”
朱亮祖带着人赶到粮仓时，只见佐藤正指挥着浪人把麻袋往马车上搬，几个守粮仓的明军士兵被捆在柱子上，嘴角淌着血。“佐藤！你敢抗命？”朱亮祖的刀指着佐藤的咽喉。
佐藤却慢条斯理地擦着武士刀上的血，刀尖挑起个馒头：“朱将军，我们是来帮你打仗的，不是来挨饿的。这些粮食，就当是你欠我们的。”他身后的浪人纷纷拔刀，刀刃在雨幕中闪着寒光。
“放肆！”朱亮祖身后的顾时大喝一声，挥刀劈向佐藤。佐藤侧身躲过，武士刀直刺顾时小腹，却被顾时用左臂硬生生挡下——铁护臂与刀刃碰撞，迸出一串火星。“兄弟们，给我打！”顾时忍痛嘶吼，明军士兵立刻与浪人混战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粮仓前的空地上，明军的长枪对阵浪人的武士刀，惨叫声、怒骂声混着雨声翻涌。一个明军小兵被浪人劈中肩膀，他抱着断臂扑过去，死死咬住浪人的小腿，直到被另一把刀刺穿胸膛。佐藤一脚踹开顾时，正想补上一刀，突然被一支冷箭射穿手腕，武士刀“哐当”落地。
“谁？”佐藤捂着手腕怒吼。
雨帘中，陈德提着弓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一队弓箭手：“佐藤先生，朱将军待你们不薄，何必非要刀兵相向？”他的箭尖始终对着佐藤的眉心，“放下粮食，我让军医给你治伤。”
佐藤看着周围的浪人被明军分割包围，不少人已经跪在泥里求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狠狠砸在地上。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陈德连忙喊：“捂住口鼻！是迷药！”
混乱中，佐藤翻身上马，挥刀砍断缰绳：“想困住我们？做梦！”他调转马头冲向西门，残余的浪人紧随其后。朱亮祖正要下令追击，王志拽住他的胳膊：“将军，穷寇莫追！城里还有咱们的人被他们抓了。”
果然，片刻后有人来报，日本兵撤退时绑走了负责军械的韩政，还抢走了库房里仅剩的二十杆火枪。朱亮祖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旁边的粮车，麻袋裂开，里面的糙米混着泥水滚了一地。“传我令，关闭城门搜城！凡是带刀的日本人，格杀勿论！”
“将军三思！”康铎连忙劝阻，“城里还有不少日本兵没参与叛乱，要是一概格杀，怕是会逼得他们全都反了。”他指着远处的火光，“而且刚才乱战的时候，不少百姓家被抢了，再这么闹下去，民心该散了。”
朱亮祖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韩政带走？”
“属下愿带一队人去追。”陈德收弓入鞘，“佐藤要逃，肯定会走海陆，我带水师去堵截，定能把韩政救回来。”
“我跟你去！”顾时捂着流血的左臂站起来，“这群狗东西伤了我弟兄，我得亲手报仇。”
朱亮祖点头：“带足人手，要是佐藤不肯放人，就把他们全沉去喂鱼！”他转身对王志说，“你带人清点粮仓损失，再去安抚百姓，就说叛乱的只是少数日本兵，凡是主动交出武器的，既往不咎。”
夜幕降临时，陈德的水师战船已经驶出惠州港。顾时站在船头，雨水打在他渗血的绷带的上，带来阵阵刺痛。“陈将军，你说佐藤会往哪跑？”
陈德望着远处闪烁的灯塔：“他敢绑韩政，肯定是想拿人换粮草。最有可能去潮州，那里还有些他们的人。”他突然指向左前方，“你看，那是不是他们的船？”
夜色中，几艘小渔船正顺着洋流往东南方向飘，船上隐约能看到捆绑的人影。陈德立刻下令：“放火箭！拦住他们！”
火箭拖着尾焰划破雨幕，渔船瞬间燃起大火。佐藤在甲板上疯狂指挥转向，却被迎面撞来的水师战船逼得无路可退。顾时带着士兵跳上渔船，一眼就看到被绑在桅杆上的韩政，他的额头流着血，却依旧骂骂咧咧：“小鬼子！敢绑你韩爷爷，等我回去扒了你们的皮！”
佐藤见大势已去，突然拔出短刀架在韩政脖子上：“让你们的人退开！不然我杀了他！”
“你敢！”顾时的刀抵住佐藤的后背，“放了他，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韩政突然用力撞向佐藤的胳膊，短刀擦着他的脖颈划过。顾时趁机挥刀劈断佐藤的手腕，反手将他按在船板上。“搜！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他喊着，亲自解开韩政的绳索，“韩大哥，你没事吧？”
韩政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些火枪，被他们扔进海里了。”
渔船渐渐沉没，陈德让人把俘虏押上战船，突然发现佐藤的怀里藏着封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竟是佐藤与朱元璋麾下将领华高的密信，上面说只要帮着削弱朱亮祖的兵力，就允许“复国社”在台湾建租界。
“好个里应外合！”陈德把信递给顾时，“看来朱元璋早就安插了眼线。”
顾时咬牙道：“那更不能放过他们！”
回到惠州城时，天已经蒙蒙亮。朱亮祖看着被押回来的俘虏，又听说了密信的事，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早就该想到，这群日本人根本靠不住！”他对康铎说，“把剩下的日本兵全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那粮草的事……”康铎面露难色。
朱亮祖望着城外连绵的雨雾，声音嘶哑：“去跟百姓买吧，就说等平定叛乱，加倍还他们。”他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可百姓们早就被战乱折腾得家徒四壁，又能拿出多少粮食呢？
雨还在下，惠州城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绝望的阴霾。谁也没想到，这场由粮饷引发的哗变，会成为压垮朱亮祖的第一根稻草。远处的明军大营里，朱元璋正看着陈德送来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的，就是这种内乱。
接下来的仗，会好打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