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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州中部的风，从第七日起就带着深秋的寒意，卷着金泽城外的硝烟，扑在朱棣的银白色鳞甲上。甲片缝隙里还沾着昨日攻城时溅上的血污，被风一吹，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他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制望台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镜片映出金泽城的全貌——青条石砌成的城墙高达三丈，墙面被炮火轰出的浅坑早已被日军用糯米石灰填补，城垛后密密麻麻的火铳口像蛰伏的毒蛇，护城河宽五丈，水面下隐约可见交错的铁刺，连只飞鸟都难以靠近。
“殿下，佛郎机炮已装填完毕，云梯队、撞车队也已就位，只等您一声令下。”朱能策马至望台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甲胄上的兽首吞肩掉了一块漆，左臂的绑带渗着血——昨日带队冲至城下时，被日军的火铳铅弹擦过。
朱棣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冰凉的镜筒上划过，沉声道：“再等半个时辰。让炮兵先测好距离，今日主攻东南角——昨日的炮击虽没炸开缺口，但那处的青条石已有松动，是城墙最薄弱的地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列阵的士兵，“另外，让炊事营煮些热汤，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是！”朱能躬身领命，刚要转身，却被朱棣叫住。
“告诉弟兄们，今日若能破城，每人加发三两白银，伤残者由石见山银矿专款供养。”朱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周围士兵耳中。队列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昨日还带着疲惫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光亮。
半个时辰后，进攻的号角声刺破长空。二十门佛郎机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向金泽城东南角的城墙。“轰！轰！”的巨响震得地面颤抖，青条石碎片飞溅，烟尘冲天而起。城楼上的日军火铳手立刻反击，铅弹如暴雨般射向明军炮兵阵地，两名装填手应声倒地，鲜血顺着炮架的木缝往下淌。
“继续轰！别停！”炮兵千户嘶吼着，亲自扛起炮弹填入炮膛。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城墙上的一处垛口被轰塌，三名日军士兵惨叫着从城楼上坠落，摔在护城河的铁刺上，瞬间没了声息。
“云梯队，上！”朱棣挥下长枪，指向城墙。三百名云梯手扛着十余丈长的楠木梯，踩着事先搭好的浮桥，呐喊着冲向城墙。他们大多是矿工出身，手臂粗壮有力，能扛着百斤重的梯子在泥泞中疾跑。可刚冲至护城河中央，城楼上的日军突然推下数十块巨石，“轰隆”一声，浮桥被砸断，十余名云梯手坠入河中，水面瞬间被染红。
“火铳手掩护！”张玉率领五百火铳手列成三排，轮流射击。铅弹穿透日军的竹甲，城楼上的火铳手成片倒下，可后面的日军立刻补上空位，火铳声依旧密集。残存的云梯手趁机冲到城墙下，将木梯靠在墙面，刚要攀爬，城楼上就泼下滚烫的热油。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名年轻的云梯手被热油浇中手臂，皮肤瞬间起泡，却死死抓着梯子不肯放手，直到日军的长枪刺穿他的胸膛，才带着不甘坠入城下。
朱棣在望台上看着这一幕，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他翻身跃下望台，翻身上马：“朱能，你带两千骑兵绕到北门，佯攻吸引日军注意力；张玉，你率五千步兵，从西侧用撞车攻门，务必牵制住他们的兵力！”
“殿下，您要亲自上阵？”朱能连忙阻拦，“城楼下太危险，您是一军主帅，不能冒险！”
“再不出击，弟兄们的士气就垮了！”朱棣厉声道，手中长枪一扬，“跟我冲！”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冲出。身后的亲兵见状，纷纷策马跟上，两千精锐步兵紧随其后，朝着城墙东南角冲去。日军守将前田利家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朱棣这是急了！传令下去，集中火力，射杀明军主将！”
数十名火铳手立刻调转枪口，瞄准朱棣的方向。“砰！砰！”几声枪响，朱棣身旁的两名亲兵应声倒地，鲜血溅在他的披风上。他俯身贴在马背上，手中长枪横扫，将射来的箭矢打飞，继续朝着城墙冲去。
“殿下小心！”张玉大喊着，率领撞车队冲向西门。撞车的前端裹着厚厚的铁皮，由二十名士兵合力推动，朝着城门撞去。“咚！咚！”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门上的木屑飞溅，却依旧纹丝不动——日军在城门后堆满了沙袋和原木，还架起了数根粗壮的铁梁。
城楼上的前田利家看着城下的混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明军的云梯、撞车，在金泽城的城墙面前，不过是一堆破木！传令下去，扔火把，烧了他们的撞车！”
日军士兵立刻将点燃的火把扔向撞车，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士兵们被迫后退，看着燃烧的撞车，眼中充满了绝望。张玉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没有撞车，仅凭步兵，根本攻不破坚固的城门。
朱棣率军冲至城墙下，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刺痛。他勒住马，大声喊道：“撤！全军撤退！”
明军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后撤。日军趁机发起反击，箭矢和铅弹追着明军的背影射来，又有数十名士兵倒下。
回到大营时，天色已暗。帐内的烛火摇曳，映着案上的伤亡清单，“八百六十三人伤亡”的数字格外刺眼。徐达派来的参军看着清单，眉头紧锁：“殿下，连续七日进攻，我军已伤亡近两千人，而金泽城的日军伤亡不足五百。再这么硬拼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朱棣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难道要放弃金泽城，让之前的牺牲白费？”
参军被他的气势震慑，后退半步：“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金泽城城高池深，日军又凭借火器顽强抵抗，硬攻实在不是办法。不如……向陛下请求支援，调些重型火炮来？”
“不行。”朱棣摇头，“父皇在广岛与德川家康对峙，兵力本就紧张，哪有多余的火炮可调？而且，调运火炮至少需要十日，咱们耗不起。”
他走到沙盘前，俯身端详着金泽城的地形，手指在城墙上滑动：“前田利家虽然勇猛，但他有个弱点——过于依赖城墙防御，不敢出城作战。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明日改变战术，先派小股兵力袭扰，消耗他们的体力和弹药，再寻找机会破城。”
朱能躬身道：“殿下，明日不如让末将带敢死队，从护城河下挖掘地道，直通城内？只要能进入城内，就能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挖掘地道？”朱棣沉吟片刻，“可以试试。但护城河水位高，土质松软，挖掘起来难度很大，而且容易被日军发现。你挑选五百名熟悉挖掘的士兵，今夜就开始准备，务必小心谨慎。”
“是！末将明白！”朱能躬身应道。
接下来的三日，明军改变战术，每日派小股兵力袭扰金泽城。有时是清晨用火炮轰击城墙，有时是深夜派士兵在城下呐喊，有时甚至派骑兵绕着城池来回奔驰，制造进攻的假象。日军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日夜不得安宁，士气渐渐低落。
第十日清晨，朱棣再次下令发起总攻。佛郎机炮朝着城墙东南角猛烈轰击，城墙上的青条石终于出现了一道两尺宽的缺口。“冲啊！”朱能率领敢死队，从缺口处冲向城内。可刚冲进去，就遭到日军的伏击——前田利家早已在缺口两侧布置了重兵，火铳手和弓箭手齐发，敢死队伤亡惨重，朱能也被铅弹击中大腿，被迫后退。
朱棣看着被抬回的朱能，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心中充满了愧疚。他亲自为朱能包扎伤口，沉声道：“委屈你了。”
“殿下，末将无能，没能突破日军的防线。”朱能愧疚地说。
“不怪你。”朱棣摇头，“是我低估了前田利家的谨慎。他早就料到咱们会从缺口进攻，提前布置了埋伏。”
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殿下，不好了！营内的士兵们士气低落，不少人都在议论，说金泽城根本攻不破，咱们还是撤军吧！”
朱棣脸色一沉，起身走出帐外。营内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带着疲惫和绝望。一名年轻的士兵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家书，低声啜泣：“都打了十日了，还没攻下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俺娘还在等着俺回去收麦子呢……”
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看到朱棣走来，士兵们纷纷起身行礼，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朱棣走到士兵们中间，声音低沉却有力：“弟兄们，我知道你们辛苦，也知道你们想家。十日来，咱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很多弟兄永远地留在了这里。但我要告诉你们，金泽城是佐渡岛银矿的门户，只要拿下它，咱们就能断了日军的财源，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让你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我朱棣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只要能拿下金泽城，所有参战者，无论官阶高低，一律论功行赏；伤残者，朝廷终身供养，衣食无忧；战死的弟兄，我会亲自为他们写墓志铭，让他们的名字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士兵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一名老兵走上前，躬身道：“殿下，不是咱们不想打，实在是这金泽城太难攻了。城墙高、火力猛，咱们再这么硬拼下去，恐怕还没拿下城池，弟兄们就快拼光了。”
“我知道硬攻不行。”朱棣点头，“但请大家再相信我一次，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拿下金泽城！这三天里，咱们暂时停止进攻，好好休整，同时寻找破城之策。”
士兵们相互对视，最终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朱棣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有办法。
回到帐中，朱棣立刻召集张玉和参军。他沉声道：“硬攻不行，咱们只能智取。前田利家多疑，咱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张玉，你去战俘营，挑选一个看起来老实、能说会道的日军士兵，我有要事吩咐。”
“是，殿下！”张玉躬身应道，转身离去。
朱棣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金泽城的位置重重一点。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是决定金泽城攻防战胜负的关键。他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能减少士兵的伤亡，又能顺利拿下金泽城。
与此同时，金泽城内的前田利家也在召开军事会议。他看着帐下的将领，沉声道：“明军连续进攻十日，伤亡近三千人，士气已经低落。但朱棣此人狡猾多端，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传令下去，加强城防，增加巡逻次数，严防明军夜袭。另外，派人去京都，向德川大人请求支援，让他尽快派兵力来支援金泽城。”
“是，大人！”将领们齐声应道。
前田利家走到窗边，看着城外的明军大营，眼中充满了警惕。他知道，朱棣绝不会轻易放弃金泽城。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但他作为金泽城的守将，必须全力以赴，守住这座城池，为日本保住最后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