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无名 第110章 归墟之眼

“破浪号”扯满风帆，如同离弦之箭，驶离了望海城喧嚣的港口，一头扎进了茫茫无际的东海。

初始的几日航程，还算顺利。

海面波澜不惊，天高云阔，唯有咸腥的海风永不停歇地吹拂。

水手们在最初的恐惧与好奇过后，见那白发金眸的怪客只是终日静立于船首，望着无尽的海平面，如同雕像般不言不动，也渐渐稍微安心，只是依旧不敢靠近，连交谈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李寒沙则在船舱一角默默调息，试图修复受损的根基，但佛骨的黯淡如同蒙尘的明珠，进展微乎其微。

他时常将目光投向船首那个孤峭的背影，心中诵念的佛号，也带着越来越深的迷茫。

他看不透云逸尘此刻的境界，也看不清前路的终点。

云逸尘的确如同一尊雕像。

他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沉湎于对轮回剑的感悟，以及对体内那融合了神性与百世之“业”的力量的梳理与掌控。

浩瀚的轮回法则如同无垠的星图，向他展露着冰山一角。

他尝试着以小范围的时间加速来观察船身木料的腐朽过程，又以时间凝滞来定格飞溅的浪花，甚至隐隐能感知到船上水手们身上那代表寿元与命运的、细微的因果线。

这种执掌部分时空规则的体验，远超纯粹破坏力的快感，是一种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冰冷的“知”。

这让他愈发确信自己道路的正确——摒弃情感的拖累，以绝对的理性与力量，去应对一切。

至于那个跪拜称他为“海神”的老船夫，以及那个手腕有疤、气息略显异常的水手，都只是他庞大感知中微不足道的杂讯，并未投入过多的关注。

在他的计算中，这些“变量”对核心目标的影响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航行的第五日，周遭的环境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

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蓝，而是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铅灰色的阴霾，仿佛永恒的黄昏提前降临。

阳光难以穿透，海水的颜色也由蔚蓝逐渐变为深靛，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墨色的幽深。

风变得紊乱而强劲，推动着海浪形成不规则的、如同山峦般起伏的浪涌。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重的、带着腐朽与腥咸的水汽，其中更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空间不稳的波动。

远方海天相接之处，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仿佛连接着深渊的黑暗区域，那里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了。

“客……客官，”船主战战兢兢地来到船首，距离云逸尘数丈远便不敢再靠近，指着那片黑暗区域，声音发颤，“前面……前面就是星落群岛的外围了，再往里，就是……就是‘那个地方’的入口海域了！真的不能……不能再往前了！”

他口中的“那个地方”，自然便是吞噬万物的归墟之眼！

云逸尘金色的眼眸望向那片黑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引动周遭时空的能量漩涡！

那就是入口！

混沌钉的气息，隐隐从漩涡的深处传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定鼎地水火风的厚重与混乱并存的奇异特质。

“靠近。”

云逸尘只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船主脸色惨白，还想再求，但接触到云逸尘那漠然回瞥的目光，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哭丧着脸，咬牙下令船只调整方向，朝着那片死亡海域缓缓驶去。

越是靠近，环境的异变就越是剧烈。

海面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方向混乱的漩涡，船只如同醉汉般颠簸摇晃，若非“破浪号”确实坚固，早已被撕裂。

天空中的铅灰色云层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以远方黑暗区域为中心的、巨大的漏斗状云涡。

雷蛇在云层中窜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空气中那股空间不稳的波动愈发强烈，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空间褶皱，将一小片海水或空气瞬间吞噬。

就在“破浪号”艰难地穿越一片由无数小漩涡组成的危险区域，即将进入那片核心黑暗海域的刹那——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喉咙的号角声，陡然从侧前方的浓雾与浪涌中传来！

紧接着，迷雾被强行破开！

五艘体型比“破浪号”更加庞大、通体覆盖着漆黑装甲、船帆上绘制着狰狞幽冥鬼首图案的战舰，如同幽灵般现身，呈半月形阵列，牢牢封堵住了前往归墟入口的航线！

幽冥教的海上舰队！

它们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战舰的侧舷挡板轰然打开，露出一排排闪烁着幽光的、铭刻着破罡符文的弩炮！

炮口并非对准船体，而是齐齐对准了船首的云逸尘！

同时，数十道身影从战舰之上一跃而起，或脚踏浪涛，或御使着诡异的飞行蛊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最低也是化罡境，其中更不乏御空境的强者！

为首的，是一个站在旗舰船首、身披深蓝色绣着金色浪涛纹路黑袍的高大身影。

他并未蒙面，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贯穿至下颌，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如同浩瀚海洋般深不可测的磅礴威压，引动着周围的海水都在以其为中心微微荡漾！

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神照境！

而且绝非初入此境，乃是沉浸已久、气息与这片狂暴海域隐隐融为一体的强者！

幽冥教海皇！

掌管幽冥教所有海上力量，镇守归墟入口的最高统帅！

海皇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鱼叉，瞬间锁定了一头白发、独臂持剑的云逸尘，嘴角咧开一个带着残酷意味的笑容，声如滚雷，压过了风浪的咆哮：

“尊者法旨，恭候多时了！”

“留下轮回剑，或者……连同你这残缺的‘容器’，一起沉入这归墟之底，化为混沌的养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阵容强大的拦截，云逸尘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轮回剑，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逝，瞬间分析完了对方的阵容、实力分布以及最优突破路径。

战斗，一触即发。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破浪号”的桅杆顶端，那个之前手腕有疤、帽檐压得很低的水手，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俯瞰着下方剑拔弩张的双方，兜帽下的阴影中，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