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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纪委大楼,书记办公室。
张承业的指尖夹着一份文件,目光却没有落在上面。他的视线越过文件,投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深邃,像是在审视一盘棋局。
这几天,江州市的官场水面下,暗流涌动。
先是市委宣传部那边,突然下发了一份关于“加强正面舆论引导,审慎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相关采访”的紧急通知。措辞严厉,指向不明,像是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凭空筑起了一道高墙。
紧接着,市教育局也开始了大动作。一场以“加强师德师风建设,整顿内部纪律”为名的自查自纠活动搞得轰轰烈烈,据说好几个中层干部被约谈,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
这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在张承业这种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手看来,却拼接出了一幅清晰的图景。宣传部是盾,教育局是筛。一面防外,一面滤内。这种内外兼防的架势,不是常规操作,而是标准的“应激反应”。
只有在感知到明确且致命的威胁时,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才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弓起背,亮出爪牙。
而能让宣传部和教育局同时做出反应的,在江州,除了市委书记,便只有那位权势日重的陈敬东副市长了。
王强刚倒,陈敬东就立刻陷入了守势。这说明,攻击者并没有因为王强的落马而收手,反而乘胜追击,将矛头直指陈敬东本人。
这盘棋,下得又快又狠。
张承业的食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脸——丁凡。
从刘主任,到王强,再到如今被攻击的陈敬东,这条线上,似乎总有丁凡的影子。如果说扳倒刘主任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扳倒王强是有自己和市局在背后撑腰,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的攻击,无声无息,却直指核心。其手法之刁钻,时机之精准,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能做出来的。
张承业不相信巧合。官场之上,任何一次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引。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看中的这把“刀”,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锋利得多,也神秘得多。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不是自己在用这把刀,而是这把刀在推着所有人往前走。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纪检监察室的号码。
“让丁凡来我办公室一趟。”
……
丁凡走进张承业办公室的时候,后者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批阅着文件,仿佛刚才那个电话只是他工作间隙的一个随手之举。
“张书记,您找我。”丁凡站定在办公桌前,姿态不卑不亢。
张承业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摘下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丁来了,坐。”
他亲自起身,给丁凡泡了一杯茶,动作亲切自然,像个关怀后辈的长者。
“最近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吧?”张承业坐回自己的位置,随口问道。
“感谢书记关心,都挺好的。室里的同事和领导对我很照顾。”丁凡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张承业点了点头,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王强的案子,你办得很漂亮。快刀斩乱麻,没给市里留下什么后遗症,上面很满意。”
“都是张书记您运筹帷幄,我们只是负责执行。”丁凡谦虚地将功劳推了回去。
张承业笑了笑,没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他抿了口茶,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不过啊,王强这棵树一倒,他那树底下,可就不太平了。”
丁凡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静待下文。
“这几天市里有些风言风语,你听说了吗?”张承业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丁凡的脸上,实则像鹰隼一样,捕捉着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丁凡摇了摇头,一脸“耿直”地回答:“我一直在整理王强案的后续卷宗,没太关注外面的事。张书记,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既有年轻干部的专注工作、不问闲事的“纯粹”,又带着对领导话语的认真和好奇。
张承业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果然是个人物。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营造出一种说体己话的氛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人啊,觉得王强倒了,靠山没了,就想把一些陈年旧账翻出来。这不,听说省报有个记者,最近对我们市的城北小学很感兴趣,到处打电话,搞得教育局那边鸡飞狗跳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凡。
丁凡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然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愤慨:“原来是这样。这些人也真是,王强在位的时候他们不敢说,现在人倒了,就跳出来落井下石。不过,城北小学……我记得是王强当年主管的重点项目吧?难道这里面也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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