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阿古拉就被帐外的窸窣声吵醒。她披衣起身,撩开帐帘一看,只见其其格蹲在麦垄边,手里捧着个陶罐,正往晚麦的根须处浇着什么。晨露打湿了她的发梢,像缀了串碎钻,她却浑然不觉,专注地把罐里的液体均匀地洒在泥土里。
“在浇什么?”阿古拉走过去,鼻尖立刻萦绕开一股淡淡的酒香。陶罐里的液体呈浅琥珀色,凑近了闻,带着米糠的微甜和酵母的酸香。
其其格回头,脸上沾着点泥,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蓝衫姐姐托鸽子带的米酒糟!她说这东西当肥料,能让麦根长得更壮,还能防虫子。”她用手指沾了点糟汁,往阿古拉鼻尖蹭了蹭,“你闻,是不是很香?”
阿古拉笑着躲开,指尖却悄悄碰了碰麦叶上的晨露。晚麦果然比昨日更精神了些,子叶边缘泛着健康的浅绿,像被晨露洗过的翡翠。“她倒是什么都懂,”阿古拉轻声道,心里却泛起暖意——不过是随口提过一句晚麦总被虫咬,蓝衫姑娘竟记在了心上,连米酒糟这种偏门的法子都想得到。
这时,小石头举着鸽哨从坡下跑上来,他肩上的“雪团”脚爪上系着个竹管,尾羽还沾着点芦苇的白絮。“阿古拉姐!蓝衫姑娘又带信了!”他把竹管递过来,声音里带着雀跃,“这次还附了样东西,说是给你的。”
竹管里的字条依旧是娟秀的字迹:“米酒糟若好用,我再让鸽子捎些来。另,见你上次说喜欢野蔷薇,风干了些花瓣,可缝进香囊。”字条底下压着个素布小袋,拆开来看,里面是些暗红的花瓣,干燥却依旧散发着清冽的香,混着麦香,格外沁人心脾。
“我这就去缝个香囊!”其其格抓过布袋就往帐里跑,裙角扫过麦秆,带起一阵细碎的麦浪。其其格的阿妈正坐在帐前的石墩上搓麻绳,见了这场景,笑着摇头:“这丫头,比鸽子还急着传情呢。”
阿古拉把蔷薇花瓣凑近鼻尖,香气里仿佛还带着芦苇荡的水汽。她想起蓝衫姑娘上次托鸽子带的画——画里是片开满野蔷薇的坡地,坡下就是她们的麦田,画角题着行小字:“愿麦香与花香,常伴你左右。”
“蓝衫姑娘还说,”小石头蹲在阿古拉身边,数着晚麦的叶片,“她那边的酸枣快红透了,等摘了新果,就酿新醋,到时候给咱们多捎几罐,说配着新麦饼吃,能多吃两个。”
其其格的阿爸背着锄头从早麦田回来,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早麦该追肥了,”他擦了把汗,指着麦垄深处,“你看那几株,穗尖已经有点泛黄,得赶紧把羊粪撒下去,不然灌浆时会缺力气。”他忽然瞥见阿古拉手里的蔷薇香囊,眼睛一亮,“是蓝衫姑娘给的?这花香配麦香,倒像是给麦子串了个香囊呢。”
大家说着话,太阳已爬到半空。其其格的阿妈端来一盆新蒸的麦糕,用的是去年的陈麦磨的粉,里面掺了些切碎的酸枣干,酸甜软糯。“快尝尝,”她给每个人递了块,“蓝衫姑娘寄来的酸枣干,我想着掺在糕里,正好解腻。”
阿古拉咬了口麦糕,陈麦的醇厚混着酸枣的微酸,在舌尖慢慢化开。她忽然注意到其其格的发辫上多了个小玩意儿——用麦秆编的小鸽子,翅膀上还粘着片野蔷薇花瓣,想来是刚才缝香囊时的即兴之作。
“好看吗?”其其格得意地晃了晃发辫,“我编了一对,另一只要让‘雪团’带给蓝衫姐姐,就当是回礼啦。”
午后,阿古拉和其其格跟着其其格的阿爸给早麦追肥。羊粪被捣成细碎的粉末,装在竹簸箕里,顺着麦垄均匀地撒下去。其其格的阿爸说,这羊粪得撒在离根须半寸的地方,太远了肥力够不着,太近了又会烧根,就像待人处事,得有个恰到好处的分寸。
“蓝衫姑娘说她那边的稻种已经泡上了,”阿古拉撒着羊粪,忽然开口,“等咱们收了麦子,就去帮她开渠引水,把水边的荒地改成稻田。”
其其格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能吃上白米饭了?我听将军说,白米饭粒像珍珠似的,蒸出来香喷喷的,能就着咸菜吃三大碗。”
“不止呢,”其其格的阿爸接过话头,“稻壳还能做枕头,稻秆能编草席,连淘米水都能浇花。这南方来的庄稼,说不定比麦子还金贵。”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鸽哨声,比往常更急促些。小石头举着个油纸包跑过来,脸涨得通红:“是关隘来的!老张托人带了酱肘子,说给咱们尝尝鲜!”
油纸包一打开,浓郁的肉香立刻漫过麦垄,混着麦香和蔷薇香,勾得人直咽口水。将军不知何时也来了,正站在坡上笑:“老张这是怕你们光吃麦糕填不饱肚子,特意让骑兵快马送来的。”他手里还提着个陶瓮,“这是新酿的米酒,配肘子正合适。”
大家围坐在麦垄边,用手抓着肘子吃,蘸着蓝衫姑娘寄来的酸枣醋,酸香混着肉香,格外下饭。其其格的阿妈把米酒倒在粗瓷碗里,酒液清冽,抿一口,带着米的甜香,从喉咙暖到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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