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怪谈百景 第6章 珊瑚咒

导航仪失灵时，陈海生正在给女儿编贝壳手链。GPS显示货轮正穿过1932年日本邮轮“龙宫丸”的失事海域，而雷达屏幕上浮现的岛屿轮廓，竟与女儿失踪前画在日记本上的涂鸦一模一样——那页纸此刻正在他胸口口袋发烫，纸面珊瑚礁图案渗出咸腥水渍。

“是鬼岛！”大副突然指着右舷尖叫。月光下，覆盖着荧光珊瑚的岛屿正在急速生长，岩缝中伸出无数海葵状触须，将整片海域染成血红色。陈海生想起海事局档案里的记载：每艘靠近幽灵岛的船都会收到自己十年前发出的求救信号。

救生艇撞上珊瑚礁的瞬间，陈海生听见女儿的笑声。手电筒照亮礁石上密密麻麻的贝壳，每个壳内都嵌着半腐的人脸，正用空洞的眼眶追随着他的脚步。最深处那枚砗磲里，他送给女儿的粉色发卡正在蠕动，发卡下连着团血管交织的肉块。

岛心水潭飘着层油膜状物质。陈海生舀水时，潭底突然浮起几十具保存完好的尸体——全是近十年失踪的船员，他们眼球被珊瑚取代，嘴角生长着海星触角。最新那具尸体穿着女儿失踪时的碎花裙，后背皮肤被撕开，露出用鱼骨刻成的航海图。

“爸爸来找你了。”陈海生按鱼骨图的指引钻进岩洞，洞壁珊瑚枝上挂满玻璃瓶。每个瓶里都泡着孩童的右手，指尖系着他亲手编的贝壳手链。最深处祭坛供着颗巨型鹦鹉螺，螺壳表面浮现出女儿的面容，她开口时涌出成团藤壶：“我们变成岛的一部分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货轮方向传来爆炸声。陈海生奔回海滩时，看见幽灵岛正在吞噬货轮，珊瑚触须刺穿船体吸取燃油。大副的尸体被挂在桅杆上，胸腔开出的海百合花蕊里，他送给女儿的生日贺卡正在被海水泡发，钢笔字迹晕染成蠕动的海蛇。

黎明前的海水突然退潮。陈海生被困在迅速结晶的珊瑚森林里，每走一步都有贝壳人脸咬住裤脚。女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看，我们终于有新家了！”他低头看见自己小腿长出荧光纹路，脚趾间开始分泌粘稠的珊瑚黏液。

三个月后，搜救队在百慕大三角发现艘幽灵船。驾驶舱导航仪循环播放着陈海生女儿的嬉笑声，雷达屏幕显示着不断变换形状的岛屿轮廓。货舱里堆满贝壳手链，每个贝壳内侧都用血画着父女相拥的简笔画，背景是正在吞没夕阳的珊瑚岛。

海图局更新了禁忌海域坐标，新增标注的骷髅头图案旁写着警告：若听见孩童笑声，请立即关闭所有照明设备——那些发光的珊瑚礁，其实是无数具正在生长的尸骸。

陈海生掰断小腿上珊瑚结晶时，发现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荧光蓝的藻类孢子。那些孢子落地即生，在沙滩上迅速蔓延成发光的脉络——正是女儿画中珊瑚岛的血管系统。

新家人要遵守岛规哦。女儿的声音从鹦鹉螺祭坛传来。陈海生踉跄着退回岩洞，发现先前悬挂的玻璃瓶全部破裂，泡发的孩童手指正像海星般蠕动爬行，指尖贝壳手链碰撞出清脆的丧钟声。

涨潮时海水裹挟着油污灌入洞穴。陈海生浮出水面换气，看见月轮被珊瑚触须绞成碎片。女儿的半透明身影坐在礁石上梳头，每梳一下就有成串藤壶掉落，露出头皮上密密麻麻的螺旋符号——和鱼骨航海图末端纹样完全相同。

货轮残骸突然发出汽笛长鸣。陈海生游近时发现，船体裂缝中伸出无数珊瑚化的人手，正将昏迷的轮机长拖向深渊。他抓住轮机长手腕的瞬间，对方后颈皮肤突然翻开，露出嵌在颈椎上的微型罗盘，指针直指鹦鹉螺祭坛方向。

他们都被标记了。轮机长苏醒后第一句话带着气泡爆裂声，他撕开腹部溃烂的伤口，里面挤满珍珠状卵囊，每颗珍珠里都裹着遇难者的记忆，你看看这个......

陈海生触碰珍珠的刹那，1932年的画面涌入脑海：龙宫丸甲板上，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正把珊瑚枝插进船长太阳穴。那女孩眉眼与他女儿有七分相似，腕间贝壳手链泛着同样的荧光。

黎明时分，整座岛开始剧烈震颤。陈海生看见珊瑚礁正在重组骨骼，女儿碎花裙的尸体从潭底升起，与鹦鹉螺祭坛融合成巨大的血肉珊瑚树。树冠处垂落的气根缠住他的脖颈，根须末端竟是缩小版的货轮模型，舷窗里闪动着所有船员的瞳孔。

该换心脏了。女儿的声音同时从树冠和海底传来。陈海生低头看见胸口皮肤透明化，原本心脏的位置生长着珊瑚虫群。轮机长突然掏出手枪射穿自己太阳穴，飞溅的脑浆在半空凝结成新的航海图——这次标注着岛屿的神经中枢。

陈海生握着轮机长的尸骨匕首刺入珊瑚树。树干裂口喷出滚烫的沥青状物质，那些粘液落地化作人形珊瑚怪，每个都长着他女儿不同年龄的面容。最年幼的那个怪物举起珊瑚化的右手，腕部赫然系着他今早刚编完的贝壳手链。

海底传来鲸类哀鸣般的震动。整座岛开始坍缩，珊瑚树根须疯狂抽取海水形成漩涡。陈海生在激流中抓住女儿残存的碎花裙碎片，布料下藏着的鱼骨匕首突然活过来，自动刻出他全身血管走向图——原来所有登岛者都会成为新珊瑚枝的养分。

爸爸终于明白了。女儿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珊瑚树顶端的鹦鹉螺蜕变成老妪模样，布满藤壶的手指捏着1932年的龙宫丸船票，每隔三十年就要换个载体，这次选你女儿的身体最合适不过。

陈海生将鱼骨匕首刺入自己珊瑚化的心脏。爆发的荧光孢子笼罩全岛，所有珊瑚人形同时发出尖叫。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鹦鹉螺老妪的躯体在孢子雨中融化，女儿真正的尸体从珊瑚树芯坠落，腕间贝壳手链在深海绽放出纯净的蓝光。

七日后，搜救队在漩涡边缘打捞起陈海生的救生衣。衣兜里的贝壳手链突然自行解体，每个贝壳内壁都显现出微雕画面：珊瑚岛深处，浑身结晶化的陈海生正抱着女儿尸体走向地心熔岩，身后跟着无数半人半珊瑚的透明灵体，他们手腕上的荧光脉络正编织成新的禁忌海图。

海事电台今夜突然收到1932年龙宫丸的求救电报，摩尔斯电码夹杂着孩童嬉笑。破译出的文字令所有船员毛骨悚然：欢迎来到珊瑚子宫，新家人正在孵化。而此刻的卫星云图上，百慕大三角海域正浮现出贝壳手链形状的珊瑚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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