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第七天深夜回家时, 我发现QQ莫名多出一个备注“老同学”的好友, 对方发来一张黑白毕业照: “好久不见,大家都很想你。” 我惊恐地发现照片里站在我身后的, 竟是三天前小区公告栏贴出的溺水身亡的邻居, 而所有同学头像都变成了河北老家后山的坟头碑照, 最后一条消息闪烁: “你的位置一直空着,该回来填上了。”
……
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句点,保存,发送。显示器右下角的数字无情地跳到00:47。颈椎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我后仰,把自己从那份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报告里拔出来,眼球干涩发烫,像被砂纸磨过。
连续第七天。这破班上的。
写字楼死得差不多了,只剩我们这片区域还亮着几盏垂死挣扎的灯。空气里弥漫着外卖凉透后油腻腻的味道,还有打印机过度工作的焦糊气。我关电脑,收拾东西,动作机械,脑子里还嗡嗡响着数据和分析图。
电梯下行,镜面不锈钢映出一张憔悴浮肿的脸,眼袋浓重,头发乱糟糟。这是我?还是某个被抽干精气的副本?河北老家小城那种特有的、带着煤渣和尘土味的湿冷空气,好像隔着几百公里和二十层楼,又一次缠了上来。
打车,回家。车窗外的城市像是换了片场,霓虹熄灭,路灯昏黄,偶尔一辆重型卡车呼啸着碾过空荡的马路,震得人心发慌。司机是个闷葫芦,或者只是懒得搭理我这种深夜收工的社畜。电台嗞嗞啦啦,放着十几年前烂大街的口水歌,断断续续。
脑袋抵着冰凉的车窗,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睡眠严重短缺的后遗症就是记忆也跟着断了片,好些事情像是蒙了厚厚一层毛玻璃,怎么也想不真切。昨天中午吃的什么?好像又是便利店饭团。上次给家里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忘了。只记得妈妈最后那句“在外头别太累,记着吃饭”,声音隔着听筒,有点远。
小区门口那盏灯又坏了,一闪一闪,活像谁在拼命眨着濒死的眼睛。付钱,下车,冷风立刻灌进脖子,我打了个哆嗦,裹紧外套小跑进去。
公告栏那儿似乎新贴了什么,A4纸,打印的黑白照片,底下几行字。白天出门时好像还没有。但困意和寒冷驱使我直接略过,现在没什么比我的床更重要。
楼道里的声控灯反应迟钝,跺了好几下脚才亮起,光线昏暗,把我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哒。
屋里一股沉闷了几天的味道。甩上门,踢掉鞋,把自己扔进沙发,甚至懒得开灯。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幽幽的光打在脸上。
习惯性地点开几个无关紧要的APP刷了刷,手指最后停在了那个企鹅图标上——QQ。工作了,微信用的多,但这老家伙还留着,里面塞满了学生时代的尸骸,各种群沉寂多年,偶尔诈尸一下,也是投票、砍价、孩子的照片。
列表滑到底,一个陌生的头像猛地攫住了我的目光。
没有昵称,一片空白。备注却赫然写着——“老同学”。
谁?什么时候加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头像是默认的灰色轮廓,死气沉沉。
可能是哪个老同学改了名换了头像吧?或者我什么时候手滑添加了?疲惫的大脑拒绝深究,我划过去,准备清理一下缓存就睡觉。
就在手指要移开的瞬间——
嗡。
手机一震。一条新消息从那片灰色头像里弹出来。
没有寒暄,没有疑问,直接是一张图片。
指尖莫名有点僵,我点开。
缓冲圈转了几下,一张黑白照片猛地铺满屏幕。
是张毕业照。高中毕业照。背景是母校那座灰扑扑的教学楼,前面一排排熟悉又陌生的年轻面孔,穿着同样土气的校服,笑容被黑白滤镜衬得有些怪异。我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站在第三排靠右,瘦得像个竹竿,表情局促,眼神躲闪。
照片像素不高,放大看有些模糊。但我身后的那个人……
心脏猛地一跳,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那张脸……绝不会错。颧骨很高,左边眉骨有道浅浅的疤,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点那个年纪特有的、故作凶狠的表情。
是张涛。住我家对门多年的邻居张涛。小时候一起爬过树、偷过枣,后来为争一块碎掉的玻璃弹珠打过架,再后来上了不同中学就渐渐生疏,但回家碰见了还会点点头递根烟的张涛。
三天前,小区公告栏贴出的那张A4纸,打印着他身份证上的照片,下面写着“讣告”:意外溺水,抢救无效身亡。
一个死了三天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黑白毕业照里,站在我身后,隔着屏幕,眼神似乎空洞,又似乎死死地盯着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冰凉。呼吸停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P图?恶作剧?谁这么缺德?!
手指颤抖着,想放大照片看得更仔细些,却误触了屏幕。图片缩小,聊天界面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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