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第三十七天,程默又一次在下午三点醒来。窗外阴沉的天空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将狭小的单身公寓染成一种病态的灰黄色。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伸手摸到床头那包已经开封三天的香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
打火机咔嗒响了三次才点燃,程默深吸一口,劣质烟草的苦涩在口腔扩散。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形状像女人侧脸的水渍,那是上周楼上漏水留下的。水渍边缘泛黄,仿佛正在缓慢扩散,就像他生活中不断扩大的空洞。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三条未读信息——两条是催缴水电费的,一条是母亲询问他是否找到了新工作。程默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蒂无声地控诉着他的颓废。
三十岁,失业的程序员,存款见底。程默掐灭烟头,自嘲地笑了笑。三个月前被那家科技公司裁员时,主管拍着他的肩膀说像你这样有经验的人才很快就能找到下家。现在想来,那不过是虚伪的安慰罢了。
程默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愣了一下。深陷的眼窝,凌乱的胡茬,T恤领口泛着油光。他打开水龙头,冷水泼在脸上,却洗不掉那种黏稠的疲惫感。
——楼上又传来那个声音。程默抬头看向天花板,皱眉。最近三天,几乎每天下午这个时间,楼上都会传来类似金属物品掉落的清脆声响,接着是某种东西被拖拽的摩擦声。
401室,程默记得那家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女主人怀孕了。他两个月前在电梯里遇到过他们,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腆着肚子,两人看起来就是那种生活美满的中产阶级。当时女人还对他微笑,问他是不是新搬来的。
程默擦干脸,决定出门买点吃的。公寓走廊一如既往地昏暗,灯泡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彻底罢工。他经过401室时,不自觉地放慢脚步。门缝下渗出某种暗色液体,在破旧的地毯上洇开一片。
真恶心。程默嘟囔着跨过那片污渍,按下电梯按钮。等待时,他注意到401室的门把手在轻微颤动,就像有人正从里面紧紧握住它摇晃。
电梯门打开,程默快步走进去,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直到走出公寓大楼,呼吸到室外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压迫感才逐渐消散。
便利店店员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人,程默拿了泡面和啤酒放在柜台上。
十二块五。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程默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钞票,随口问道:楼上401那家,是不是快生了?
女人的手突然停在半空,缓缓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程默读不懂的情绪。401?那家上周就搬走了。
不可能,程默皱眉,我昨天还听见——
你听见什么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手指紧紧攥住钞票。
程默愣住了。他确实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持续整晚,吵得他几乎失眠。但此刻在店员诡异的注视下,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程默接过找零,匆忙离开便利店。
回到公寓时已近黄昏,走廊比之前更暗了。程默快步走向自己的302室,却在经过四楼楼梯时听到上方传来窃窃私语。那声音不像任何人类语言,更像是某种黏稠液体冒泡时发出的咕噜声,却诡异地形成了类似对话的节奏。
程默僵在原地,心跳如擂。声音来自401方向。他应该继续走,回自己房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某种超出理智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放轻脚步,悄悄爬上楼梯。
四楼走廊空无一人,但401室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里面透出幽绿色的光。那种非人的低语声正从门缝中渗出,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程默感到一阵眩晕,那些音节钻入他的耳朵,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内爬行。
他屏住呼吸,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距离401室还有三米时,门突然无声地完全打开了。
程默的血液瞬间凝固。
站在门口的是401室的男主人,至少穿着男主人的衣服——那件程默在电梯里见过的深蓝色西装。但西装领口以上的部分,不是人类的脸。那团东西勉强维持着头部形状,表面布满不断蠕动的黑色触须,触须间点缀着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程默。
最恐怖的是,那东西正在模仿人类微笑。它的一部分触须扭曲着向上提起,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弧度。
程先生?那东西用男主人的声音说道,但每个音节都夹杂着水下气泡破裂般的杂音,要进来坐坐吗?孩子刚睡着。
程默的膀胱突然失控,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他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身后传来那东西轻柔的笑声,还有门缓缓关上的吱呀声。
回到自己房间,程默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缩在墙角发抖。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WiFi也断了,仿佛整栋公寓突然与外界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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