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架床,斑驳渗水的墙壁,弥漫不散的霉味……凯泽斯劳滕青年队这间“宿舍”,与其说是栖身之所,不如说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时刻提醒着王超他“最底层垃圾”的身份。伯格那句“随时滚蛋”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行!绝不能在这里腐烂发霉!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光未亮,寒意刺骨。
【体能:38/100(中度疲劳)】的状态下,王超已经挣扎着爬起。他拒绝了托马斯安排的、由青年队杂役统一配送的、寡淡无味且分量感人的“基础训练餐”面包和牛奶,只灌了几口冰冷的自来水。那点热量,连维持基本代谢都勉强,更别说支撑高强度的训练。
生存,是比训练更迫切的问题。
他需要钱,需要更好的食物,需要一个能称之为“家”、能让他积蓄力量、舔舐伤口、谋划反击的独立空间!
合同里那可怜的150欧税后周薪,杯水车薪。他必须开源。
带着地图和从托马斯那里问来的有限信息,王超裹紧单薄的外套,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一头扎进了凯泽斯劳滕清晨湿冷的街道。城市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逐渐清晰,红瓦尖顶的德式建筑,狭窄的石板路,带着莱茵兰地区特有的沉静和一丝工业城市的冷硬。
目标明确:华人聚居区,或者,任何可能提供工作和便宜住所的地方。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他那点英语勉强应付训练和日常生活,德语只能应付训练),人地两生。寻找的过程充满了挫败。房产中介昂贵的玻璃门后,西装革履的经纪人看着他破旧的球鞋和蜡黄的脸色,眼神里的疏离比晨雾更冷。街角张贴的招租启事,联系电话拨过去,对方一听蹩脚的英语口音和“足球运动员”的身份,往往就是一句生硬的“Nein”(不)或者直接挂断。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随着体力消耗越来越强烈。胃里空空如也,仅靠系统恢复的那点体能支撑着双腿机械地迈动。上午的训练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迟到一秒,就是50欧的罚款,那几乎是周薪的三分之一!
就在希望如同指间沙般流逝,疲惫和焦躁几乎要将他吞噬时,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油脂、酱油和香料爆炒的浓郁香气,毫无预兆地钻进他的鼻腔。
王超猛地停住脚步,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是家乡的味道!是记忆深处,那个被国足气死前,城中村小餐馆里飘出的、混杂着汗味和廉价啤酒的烟火气!它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穿透了异国的冰冷和身体的疲惫,狠狠扯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循着香气,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街角,一间不大的店面映入眼帘。红底金字的招牌在晨曦中有些黯淡,但上面的三个汉字异常清晰——“望乡楼”。
门面不大,木框玻璃门擦得还算干净。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几张简单的桌椅,一个穿着朴素围裙、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拿着抹布擦拭柜台。餐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那诱人的香气固执地飘散出来,像一个温暖的锚点。
王超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Guten Morgen!”(早上好!)老妇人抬起头,脸上带着德国人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微笑,用德语问候。但当她的目光落在王超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沾着泥点的球鞋,苍白憔悴的脸,尤其是那双深陷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时,她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探究。
“您好,”王超努力让自己的英语发音清晰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恳切,“请问……您这里需要帮手吗?洗碗,打扫,送外卖……什么都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下去,“我……很需要一份工作。”
老妇人(后来王超知道她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姨)没有立刻回答。她放下抹布,用围裙擦了擦手,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在王超身上仔细打量着。从他那双布满细碎伤口和老茧的手,到他运动服下隐约可见的、属于运动员的瘦削却结实的骨架,最后落在他那双写满疲惫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
“你是……运动员?”李姨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足够清晰。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王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在凯泽斯劳滕青年队踢球。”他报出这个名字时,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青年队?最底层的合同工罢了。
“踢球……”李姨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在王超明显带着训练痕迹却又透着过度疲惫的身体上扫过。她沉默了几秒钟,空气里只剩下厨房隐隐传来的炒锅声和诱人的香气。
就在王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准备接受又一个“Nein”时,李姨开口了,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后厨洗碗工。早上十一点到下午与一点,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管两顿饭。时薪……6欧元(税前)。做不做?”条件比那份足球合同更苛刻,时薪低得可怜,但管饭!这对于此刻的王超来说,是比金钱更重要的生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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