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始律》的墨香尚未在洛阳城的风中完全散去,另一股带着金属锈蚀与崭新铜臭气息的风暴,已在新朝的权力中枢酝酿成型。德阳殿内,刚刚经历了一场关于法度严谨性的朝议,此刻又弥漫起另一种略显不同的紧张感。这一次,关乎的是天下人的钱袋子和秤杆子。
袁术高坐御榻,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落在堆放在御阶前的几只木箱上。箱子敞开着,里面是五花八门的钱币,有的锈迹斑斑,有的边缘被剪凿得如同锯齿,有的轻薄得几乎能漂浮在水上,更有一些奇形怪状、来自不同割据势力甚至前朝遗存的私铸钱。它们杂乱地堆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汉末以来经济秩序的崩坏。
“都看看吧,”袁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仿佛在驱赶一群恼人的苍蝇,“这就是如今市面上流通的‘钱’。董卓的恶钱,曹操的‘当十’,刘备那点地盘里鼓捣出来的玩意,还有各地豪强、甚至山贼窝里流出来的私铸……重量不一,成色混杂,百姓交易,全凭手感与眼力,奸商猾吏上下其手,这像什么话?!”
他拿起一枚轻薄如纸、中间却有个明显凿痕的“董卓小钱”,在指尖捻了捻,随手丢回箱子里,发出清脆却无力的声响。“朕听说,如今一匹绢,需用车载斗量这般杂钱方能换取,民间甚至倒退回了以物易物的境地。长此以往,商贸如何流通?赋税如何征收?府库如何充盈?民生何以安定?”
一连串的问句,砸在群臣心头。主管财政的大司农(假设由刘晔兼任或由其属下担任)率先出列,面露苦色:“陛下明鉴,如今币制之混乱,确为痼疾。各地物价悬殊,官定赋税往往因钱币折算而滋生弊端,国库收入亦大受影响。”
“岂止是受影响,”袁术冷哼一声,“简直是漏洞百出!那些手握铜矿、私自铸钱的,躺着就能刮走民脂民膏;那些用劣钱充好钱的,无形中掠夺他人财富。此风不止,朕的《武始律》惩治贪官豪强又有何用?他们换个法子照样能吸国家的血,吸百姓的髓!”
这话说得极重,殿内不少与地方豪强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所以,此弊必须革除!”袁术斩钉截铁,目光转向一旁因主持工曹和营建洛阳而愈发受重用的韩暨,“韩爱卿。”
韩暨应声出列,他手中捧着的不是杂钱,而是一枚崭新的钱范和几枚刚刚铸造成的钱币样品。钱币圆形方孔,轮廓清晰,文字挺拔——“仲朝五铢”四个字清晰可辨,钱体厚重,铜色纯正,在透过殿门的光线下,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
“陛下,诸位公卿,”韩暨的声音带着工科官员特有的沉稳与确凿,“此乃臣奉旨督造之新钱范,以及依此范铸出的‘仲朝五铢’样钱。新钱重如其文,即为五铢(约3.25克),铜七铅三,成色恒定。已试铸千枚,重量、成色误差极小。” 他将样钱递给近侍,呈给袁术及几位重臣传看。
鲁肃接过一枚,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钱文,点头道:“钱体敦实,文字端庄,确显新朝气象。”
张昭也道:“统一钱币,利于交易,便于赋税,更能彰显朝廷权威,此乃善政。”
连大将军孙策拿起一枚,在手里抛了抛,咧嘴笑道:“这钱实在,用着放心!比那些一掰就断的烂钱强多了!”
袁术看着这枚象征着经济秩序重建的小小铜钱,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他来自后世,太知道金融秩序对于一个庞大帝国的重要性了。这不仅仅是方便交易,更是国家主权和信用的体现。
“好!”袁术抚掌,“即日起,颁诏天下:废止一切前朝旧钱、各镇私铸钱。以‘仲朝五铢’为唯一法定货币。各州郡设‘铸钱监’,由少府(皇室财政机构,此处可理解为接受朝廷管辖)直辖,统一鼓铸新钱。严令各地方官,限期收缴旧钱,熔铸新钱。敢有私铸者,依《武始律》严惩,首犯弃市,从者流徙!敢有拒收新钱、或抬价压价者,以扰乱市场论处!”
一道道严厉的政令随着他的话语颁布下去。殿中无人敢有异议。谁都看得出,皇帝在此事上的决心,丝毫不下于颁布新律。
然而,经济改革从来不是一纸诏书就能完成的。消息传出宫外,最先感受到震动的,是洛阳的东西二市。
市令(市场管理员)带着衙役,敲着锣,在市集最显眼的地方张贴告示,并有识字的小吏高声宣读。告示旁,还摆放着新铸的“仲朝五铢”样品和官定的标准度量衡器——一把黄铜为星的尺,一个标准斗斛,一架等臂天平与一套标准权重。
“朝廷新令!即日起,废止所有旧钱!通行‘仲朝五铢’!交易皆以新钱及官定度量为准!违令者严惩不贷——”
声音在市集上空回荡,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一个卖绢帛的老商人,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筐各式旧钱,愁眉苦脸:“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些钱虽说杂,也是钱啊!朝廷说废就废,难道都成了废铜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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