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初夏,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烽火硝烟的呛人气息,而是一种混合着泥土芬芳、新生草木清甜,以及隐隐残留的、无法被彻底洗刷的淡淡血腥气的复杂味道。这座曾经作为袁绍统治心脏的北方雄城,在经历了一场决定性的攻防战后,终于褪去了最后的抵抗外壳,匍匐在了袁术的脚下。
城头变幻大王旗。昔日“袁”字大旗被摘下,换上了代表袁术势力的、更为张扬鲜艳的旗帜,在暖风中猎猎作响。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多,且大多步履匆匆,面带惊惶未定的余悸,但至少,他们已经敢在白天走出家门,寻找生计,或者仅仅是确认一下这混乱的世道是否真的暂时告一段落。一队队身着精良铠甲的兵士巡逻而过,铠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这多少安抚了些许动荡的人心。
曾经的袁绍大将军府,如今成了袁术的行辕。府内,气氛与城外的谨慎复苏截然不同,充满了胜利者的昂扬与一种面临崭新挑战的凝重。
议事大厅内,文武济济一堂。谋臣如张昭、鲁肃、刘晔、阎象、和洽等,武将如张辽、高顺、纪灵、马超(虽新附,但战功卓着,已得高位)等,分列两侧,人人脸上都带着征尘洗去后的疲惫,但眼神中更多是兴奋与期待。
袁术端坐在主位之上,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并未披甲,少了几分战场杀伐的凌厉,多了几分执掌乾坤的沉凝。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檀木扶手,目光扫过麾下这群助他横扫中原、平定河北的班底,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诸君,”袁术开口了,声音清朗,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邺城已下,袁本初……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留下的最后一点基业,如今也尽入吾手。河北之地,名义上,算是平定了。”
他顿了顿,看到下方不少人,尤其是武将们,眼中燃起更炽热的光芒,那是对继续征伐、扩大功业的渴望。纪灵甚至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体,似乎就等着主公一声令下,便挥师北上,将那些不成气候的袁尚、袁谭残部,乃至塞外的乌桓,一并扫灭。
然而,袁术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凉水,浇熄了部分人过于狂热的战意。
“但是,”袁术语气一转,变得沉缓而有力,“仗,打到现在,也该换个打法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从淮南起,划过徐州、豫州、荆州,直至刚刚插上旗帜的冀州、青州、并州。
“看看这万里疆域吧。自黄巾乱起,董卓造孽,群雄并立,这中原大地,打了多少年?十年?十几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烽火连天,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话,可不是书上随便写写的。我们从淮南起家,一路打来,看到的荒芜田地、废弃村落、面黄肌瘦的流民,还少吗?”
厅内安静下来,一些老成持重的文臣如张昭、阎象等,纷纷点头,面露深以为然之色。即便是好战的将领,想起沿途所见惨状,也不禁默然。
“河北,本是富庶之地,经袁本初多年经营,底子犹在。但这一场大战,邺城攻防,更是耗尽了元气。”袁术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邺城的位置,“如今,我们拿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河北,一个亟待恢复生机的天下!”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若此时不顾民生凋敝,继续穷兵黩武,北上征讨乌桓,或是西进凉州,乃至南下图谋刘表……呵呵,且不说胜负难料,即便胜了,后方不稳,粮草不济,得到的也不过是更多的焦土和饿殍!此非王者之师,乃取祸之道也!”
鲁肃适时出列,躬身道:“主公明鉴!天下苦战久矣,民心望治,如久旱盼甘霖。今我军虽锐,然连年征战,将士疲惫,库府消耗亦巨。当此之时,确应以安抚为主,积蓄国力。”
刘晔也补充道:“肃之兄所言极是。河北新附,其民对我军尚有疑虑,其地豪强未必真心归顺。若不以仁政抚之,反驱之以严刑峻法、苛捐杂税,则内乱必生,前功尽弃矣。”
袁术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重新坐回主位,斩钉截铁地说道:“故而,自今日起,我军方略,当以‘与民休息’为第一要务!军事征伐,暂居其次!”
他目光转向负责钱粮户籍的阎象:“阎象。”
“臣在。”年迈但精神矍铄的阎象立刻应声。
“即刻拟定政令,颁布各州,尤其是河北、中原等新附之地:其一,减免本年及明年赋税,具体额度,你与和洽商议,务求切实减轻民困;其二,清查无主荒地,为后续推行‘均田令’做准备;其三,鼓励流民返乡,官府给予路引,并提供必要农具、种子,助其恢复生产。”
“臣,领命!”阎象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激动。他多年负责内政,深知民生艰难,如今主公能在大胜之后保持清醒,将休养生息放在首位,让他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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