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南郊的初春夜晚,寒意依旧刺骨。曹袁联军大营与袁谭军营地之间那片空旷地带,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风声呜咽,卷起营寨间巡逻士兵甲胄碰撞的细碎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与不安。
在袁谭军营地边缘,一座不起眼的军帐内,油灯如豆,映照出两张神色各异的脸。郭图,这位昔日袁绍麾下重要谋士,如今在袁谭帐下却深感前途渺茫。他穿着厚实的衣袍,却仍觉得心底发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粗糙的木案边缘。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人——曹操派来的密使。
“公则先生,”密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丞相让我再次转达他的诚意。袁谭刚愎自用,非明主也。如今困守于此,外有袁术大军压境,内无稳固根基,败亡只是迟早之事。先生乃智谋之士,岂可随此朽木同沉?”
郭图眼神闪烁,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投靠袁谭本就是无奈之举,这些日子以来,袁谭的暴躁多疑、进退失据,他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前几日,袁谭因粮草调配问题,竟当众呵斥他“计无所出”,让他颜面尽失。而南边袁术势大,西边张辽、马超虎视眈眈,曹操这边……虽然看似势弱,但曹操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更重要的是,曹操通过密使许诺,若他能在关键时刻“弃暗投明”,助曹丞相一举解决袁谭这个隐患,事成之后,不仅保他性命,还许以高官厚禄,让他在新的朝廷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是……”郭图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袁显思(袁谭字)毕竟待我不薄,我若……岂非落得个背主求荣的骂名?”
密使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先生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袁谭先叛其弟,后欲引袁术这头恶狼入室,已失人君之德,更兼屡战屡败,穷途末路。先生此举,乃是顺应天命,拨乱反正,何来背主之说?难道先生真要等到城破兵败,与那袁谭一同身首异处,才算忠义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郭图心里最恐惧的地方。他想起袁谭近日来越发阴沉的脸色和动不动就拔剑杀人的举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是啊,袁谭这艘破船眼看就要沉了,自己何必陪葬?曹操虽然奸雄,但至少能保住富贵和性命……
贪生怕死的本能和对权势富贵的渴望,最终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忠义”。郭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抬起头,压低声音对密使道:“好!我答应丞相!明夜三更,我可设法让我心腹控制的西营门守军懈怠,并举火为号!请丞相务必准时派精兵突入,直取袁谭中军大帐!”
密使斗篷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先生明智!丞相必不负先生!”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密使便如同鬼魅般悄然消失在夜色中。郭图独自留在帐内,看着跳动的灯火,心中既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和罪恶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些情绪压下,开始盘算着明天如何不着痕迹地调动人手,布置陷阱。
然而,郭图低估了袁谭在穷途末路下的敏感和多疑,也高估了自己行动的隐秘性。袁谭自从被迫依附曹操,又与袁术暗中联络失败后,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焦虑和猜忌的状态。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了不信任。郭图作为谋士,近日来神情恍惚,进言时也常常心不在焉,早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暗中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卫队,严密监视郭图以及所有与曹军有过来往的将领、文官。
第二天下午,袁谭正在帐中对着地图发愁,一名心腹侍卫队长悄悄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袁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你说什么?郭图昨夜秘密会见了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袁谭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主公。那黑衣人身手矫健,对营地巡逻路线似乎很熟悉,应是曹军细作无疑。郭图与其密谈后,今天上午便以整饬防务为名,试图调换西营门的几个哨长,安插他的人。”
“好!好个郭公则!”袁谭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筒倾倒,“我待他不薄,他竟敢卖主求荣!怪不得近日来总是劝我固守,原来是等着给曹操当内应!”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和走投无路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着他扭曲的面容:“去!把郭图给我‘请’来!记住,要‘客气’点,别打草惊蛇!”
不久,郭图被“请”到了袁谭的中军大帐。他一进帐,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袁谭背对着他,站在地图前,帐内除了几名贴身侍卫,再无他人,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主公唤图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郭图强作镇定,拱手问道。
袁谭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冰冷得像两把刀子,直刺郭图心底:“公则,我待你如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