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那颗曾被人类视为外太阳系守护巨神的行星,如今其北半球上,多了一片由无数暗色旋涡构成的、庞大而规整得令人心悸的图案。它不再仅仅是一颗气态巨行星,它成了一座丰碑,一座坟墓,一座承载了人类文明全部重量与灵魂的“星碑”。方舟“诺亚”悬浮在其阴影之下,渺小得如同环绕巨人身畔的尘埃。
完成“星碑计划”带来的短暂振奋与凝聚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寂静。倾尽一个文明最后的力量,不过是在宇宙间留下一道或许能存续亿万年的刻痕,这种行为的壮丽与悲凉,足以让最坚韧的灵魂感到窒息。人们依旧在工作,在维护系统,在监控数据,但眼神中少了之前的狂热,多了几分认命般的麻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最终审判降临前的死寂。
林风站在主控中心的了望台前,目光却并未落在近在咫尺的木星星碑上,而是投向了更远处,那片位于太阳系边缘、连星光都似乎被扭曲吞噬的“暗斑”方向。他的左手,那枚水晶,在成功引导刻录星碑后,内部流转的光芒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加…不安。与木星内部那古老意志的短暂接触,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入了他的感知。
“摇篮…监视者…”他低声重复着零号破译出的那两个词。木星是“摇篮”?谁的摇篮?而“监视者”,是指木星内部那古老的意志本身,还是指…它也在监视着什么?这一切,与即将到来的“收割者”,又有什么关联?
“能量核心输出稳定,所有系统运行正常,除了…”伊芙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除了‘哨兵’阵列。”
林风转过身。伊芙琳将一份报告递到他面前。“位于奥尔特云外侧的七个深空长程预警哨站——‘哨兵’1至7号,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传回的数据流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常。不是中断,而是…‘畸变’。”
报告上显示着扭曲的能量读数图谱和杂乱的时间戳,仿佛观测设备本身正在经历某种无法理解的折磨。
“畸变?”
“是的。”莉亚的声音从通讯频道接入,她的影像出现在一旁,脸上带着技术专家遇到无解难题时的困惑与凝重,“数据并非完全丢失,而是被一种无法解析的干扰所污染。这种干扰并非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它更像是一种…对物理常数本身的局部篡改。哨兵7号在最后传回的有效片段中,甚至捕捉到了引力常数G值的微小但确实存在的波动。”
引力常数波动?林风的眉头紧紧锁起。这已经触及了宇宙赖以存在的基石。
“是‘收割者’吗?”伊芙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但概率极高。”零号的电子音冰冷地切入,“根据火种库遗留资料及‘执鞭者’文明墓碑星环的警告信息,能够引发此类物理常数层级扰动的,极有可能是‘收割者’的前驱效应或其探测机制。它们…可能已经越过了某种边界,进入了可观测的临近区域。”
控制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尽管早已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当预警真正降临时,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依旧无法抑制地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能确定具体方位和距离吗?”林风的声音依旧稳定,但搭在控制台上的左手指节已然泛白。
“正在尝试从畸变数据中逆向推算干扰源。但需要时间,而且…不确定性很大。”莉亚回答,“干扰模式本身就在不断变化,仿佛…它在适应我们的观测方式。”
就在这时,主控中心一侧最大的观测屏上,原本显示着方舟内部结构图的内容猛地一变!画面被强行切入,充满了密集的雪花点和扭曲的色块,伴随着刺耳的高频嘶鸣和仿佛金属被撕裂的怪响!
“警告!未知高优先级信号强行接入!来源…无法追踪!”技术人员惊慌地喊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那扭曲的画面。
几秒钟后,雪花点稍微减弱,一个极其模糊、不断抖动的影像浮现出来。那似乎是一艘小型侦察舰的内部视角,舷窗外是陌生的星空背景,但星光的轨迹都被拉长、扭曲,如同透过沸腾的水观看。镜头剧烈摇晃,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结构应力呻吟声。
“…这里是…‘远眺者’…号…”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电磁杂音的人类声音传来,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我们…看到了…它…不…是它们…”
画面猛地一黑,随即又亮起,这次捕捉到的景象,让整个主控中心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舷窗外,遥远的星空背景中,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结构”正在缓缓移动。它并非传统的舰船形态,更像是由无数扭曲的几何体、非欧几里得空间褶皱和纯粹黑暗构成的、不断自我拆解又重组的巨大集合体。它的规模难以估量,仅仅其移动时带来的空间曲率变化,就使得周围的星光如同被吸入黑洞般弯曲、黯淡。它没有推进器喷流,没有能量护盾的光晕,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物理法则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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