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
这是一个逻辑的坟场,空间规律的乱葬岗。
没有太阳,没有星辰,没有风霜雨雪,只有无穷无尽、扭曲盘错的木质回廊,如同巨兽腐烂的肠道;是上下颠倒、违背引力胡乱拼接的房间,像被顽童随手丢弃的积木;是门轴早已朽坏、在看不见的维度汪洋里吱呀呻吟、漂浮流浪的古老门扉。
这里是鬼舞辻无惨永恒的堡垒,是他那历经千年、由血腥与恐惧浇筑而成的终极巢穴。
然而此刻,这座寂静得令人发狂的血肉迷宫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风暴的中心,并非某个具体的位置,而是一个……存在。
一个庞大到几乎要撑破这座殿堂虚空的——茧。
它静静地悬浮,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构成它外壳的,不是寻常的丝线,而是无数蠕动的、流淌着暗金色泽的血管!
这些血管活物般纠缠、盘绕,散发出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生命气息,馥郁得如同传说中的琼浆玉液。
每一次搏动,粘稠得如同融化黄金般的浆液便从血管间隙沁出,闪烁着奢靡的光晕,滴落在地面冰冷的石阶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啪嗒”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矛盾的甜腥:一部分是让人沉醉的、渴望永生的蜜糖芬芳,另一部分则潜藏着无法忽视的、朽烂花朵的**气息。
丰饶与腐朽,于此诡异交融。
这正是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正在进行着的一场史无前例的进化。
他在汲取着古老的力量,试图攀登至一个超越鬼之界限、更接近那传说中“星神”伟岸姿态的生命层次。每一次心跳般的搏动,都仿佛向那个未知领域又迈进了一毫米。
本该是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的至圣时刻。然而,那丰饶之茧内部散发出的意志,却裹挟着能冻结灵魂的……狂暴。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沛然莫御的怒意,陡然化作实质的冲击,轰然撞在殿堂冰冷、布满诡异人形雕塑的石壁上!
沉闷的雷音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响、回荡,仿佛整个无限城的虚空结构都在痛苦地战栗哀鸣,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核心。
无形的狂风席卷了整个殿堂,吹不动那些凝固的石雕,却让下方的五个身影如同被狂风扫过的枯叶,瞬间死死地、恨不得将身体楔入地砖缝隙般地伏跪下去。
空气粘稠得如同灌满了冰碴的蜂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喉的刺痛。
下弦的恐惧在此刻凝聚成了冰冷的实体。
下弦之伍·影喰:他的身躯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不停地闪烁、扭曲、试图彻底消融于周围的暗影之中。
然而恐惧本身已凝固了影子,让他无所遁形,只能徒劳地微调着自己几近透明的边缘,体味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下弦之叁·腐沼:他体表那层由腐烂污泥构成的衣袍在极致的惊怖下加速**。
一个又一个惨绿恶臭的气泡不受控制地从“肌肤”表面鼓起、胀破,发出微弱的“啵啵”声。他竭力收缩着自己的躯体,恐惧让那原本就令人作呕的气味更加浓郁刺鼻,却又死死凝固在体表,一丝也不敢泄露出去,仿佛那些气味本身就是他的罪证。
下弦之壹·魇梦:他那张常年挂着迷离微笑、编织他人美梦噩梦的脸庞,此刻惨白僵硬。汗珠,冰冷的汗珠,如同露水般浸透了他的鬓角,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团无形却被他揉得皱巴巴的“梦之碎片”——那本是他精神力量的源泉——然而此刻,它在他掌心冰冷、沉重得像一块绝望的墓碑,从中汲取不到丝毫的虚幻勇气。
至于那两个新近补位、刚刚勉强挤入下弦序列的影子(暂且称之为“下弦残次品甲”和“下弦残次品乙”),更是抖如秋风中的最后两片落叶。
骨骼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堂里清晰得如同啄木鸟在敲打空心的树干,叩击着死亡逼近的节奏。
那无边的恐惧,其源头并非那搏动的丰饶之茧本身所蕴含的伟力压迫,而是茧内正在咆哮的、几乎要将时间都焚烧殆尽的——怒火!
“废物……”
一个声音在所有人——不,所有鬼——的灵魂核心处直接炸响。冰冷、平滑,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起伏,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冻结的湖面,每一个平铺直叙的音节却重逾万钧,狠狠砸在他们的脊椎上,碾碎了他们仅存的自尊。
那是透过血脉链接、无需介质直接烙印在他们意识中的——鬼王的意志咆哮!
就在那冷冽的“废物”二字回响的瞬间,一丝剧痛般的耻辱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无惨意识深处那正在构建中的星神伟岸图景。一个极其不愿回想的片段,如同毒疮般在怒火中翻涌、破脓而出……
那是一片惨淡月光下的山林地狱,遍地狼藉,新鲜的血腥味甜腻刺鼻。他正用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优雅俯视着那只闯入的小老鼠——一个叫墨时渊的人类,或者说是某种奇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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