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一气呵成,孟达掷笔于案,胸膛起伏难平。
此文将他叛刘归曹之行,巧妙归因于感念曹丕恩义。
将囚禁申仪,扭转为擒拿通吴奸佞。
更将矛头直指司马懿擅兴兵戈、鹰视狼顾、包藏祸心……
可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邓芝览毕,击节赞叹。
“将军此文,情理兼备,锋芒直指司马懿要害!尤其引《魏律·擅兴篇》及王莽、董卓旧事,更揭其‘鹰视狼顾’之相,必致洛阳朝野震动!”
孟达闻言抬起头,那原本因挥笔疾书而激荡的赤红面色,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他看向邓芝,嘶声道。
“军师知我!此非仅为辩白,更是搏命之刃,纵不能退司马懿老贼之大军,亦要裂石穿云,令其胆寒!”
一旁始终按剑肃立的陈到,虽不言语,沉毅的目光、微不可察的颔首,亦透出深然的赞同。
他巍然的身影,在此刻更显坚若磐石。
孟达稍歇,旋即又铺开一绢,神色转为悲戚惶恐,续写《上大魏皇帝陈情表》。
他起初下笔犹疑,辞气过于卑怯,邓芝在一旁冷静指出。
“将军,若过于哭诉冤屈,不过是乞儿哀告,难动曹丕。需知,曹丕所虑,乃权臣震主。”
孟达闻言,猛然以掌击额。
“军师所言极是!我竟险些误了大事!”
他闭目凝思,脑海中闪过司马懿那令人心悸的眼神,猛地睁眼,奋笔疾书,将“鹰视狼顾”、“王莽、董卓”等诛心之论倾泻于绢上,笔锋愈发凌厉。
《陈情表》草就,孟达已是泪流满面。
他念及曹丕的恩遇,并非全然作伪,更有积压的惊惧、屈辱与此刻被激起的悲愤。
邓芝览毕,抚掌称善。
“将军此文,情理交织,刚柔并济,直指司马懿擅权、欺君、构陷、虐民四大罪状,更以‘王莽、董卓’喻其野心,以警醒曹丕,可谓字字诛心!”
随即,邓芝压低声音,言辞如锋。
“此表一上,便是在曹丕与洛阳宗室心中埋下一根刺。司马懿即便今日破我新城,他日回朝,亦将面对曹真等宗室重臣的诘问与曹丕的猜忌,此乃真正的釜底抽薪之策!”
话音刚落,邓芝猛然惊觉失言。
孟达闻言,霍然抬头,直视邓芝!
陈到巍然的身躯微侧,却未置一词!
邓芝立即微微躬身。
“芝失言……”
孟达连忙说道。
“军师,无妨无妨,无心之失!何罪之有!”
陈到则看了邓芝一眼,目光中透出“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的意味,似在赞许此子可堪大任,陛下识人之明矣!
邓芝心下微微一松,告诫自己日后断不可如此得意忘形,切记,谨记!
他随即唤来心腹亲卫,令其将《陈情表》以密疏形式,连同申仪通吴证据抄本,设法以最快速度送往洛阳,务必交到曹丕及曹真等宗室重臣手中。
同时,将《告天下讨国贼司马懿檄》誊抄数百份,两百份即刻张榜全城,一百份遣死士射入魏营,更命人抄送副本一百份,广传于新城周边郡县,乃至设法散入荆州、中原。
邓芝语气沉凝!
“此,不仅要让魏人得见,更要天下人共睹!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将军这大魏的‘忠臣’,是如何被权臣逼至绝境的!”
“然!”
“此檄文陈情虽妙,尚需将军亲临誓师,以安民心,以励士气!”
孟达会意,重重颔首。
当即,他命人击响城中聚将鼓、召民钟,自身披甲持剑,在邓芝、陈到及一众亲卫簇拥下,登上了城内最高的北城门楼。
此时,天色向晚,残阳如血,将新城内外染得一片凄艳。
城外,魏军营垒连绵,旌旗如林。
城头,守军将士面色凝重,城中闻讯聚集而来的百姓更是人人面带忧惧。
惶恐如同暗流,在暮色中涌动。
几名面带菜色的妇人抱着孩童,低声啜泣。
“降了吧,将军,打开城门吧,我们不想死啊……”
更有几名胆大的老卒,交换着眼色,手不自觉按向腰间的短刃,似在犹豫是否要挟持主将以求活路。
人群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低语。
“……司马都督兵势浩大,我等能守住吗?!”
“将军真如司马都督所言,早已暗通蜀汉、东吴?!”
“欲献城投降,故而引来司马都督大军征讨!此话为真?!”
“将军囚禁申仪将军,是杀人灭口?只因申将军掌握了将军通敌之铁证!这可是真的?!”
“听闻司马都督已得陛下密诏,此番前来,只为擒拿将军一人,绝不牵连无辜军民……此事是真是假?!”
“将军欲拉我等全城军民为其陪葬,可有此事?!”
“将军已备好退路,城破之前便会弃城而逃!是否属实?!”
“听说有血书,云‘附逆将军,九族同诛’!这传言是真是假?!”
此时孟达所写的《告天下讨国贼司马懿檄》尚未在城中完全扩散,因此许多人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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