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书房内的烛火已燃至尽头,孟达带着一身巡城归来的寒气踏入房中。
他神色虽依旧凝重,眉宇间那躁动不安的郁气却似被寒夜涤荡去了不少,竟生出几分放下一切的释然。
见邓芝正靠在案几上阖眼休憩,他便放轻了脚步,自行解下披风。
就在这时,一阵陡然灌入书房的凛冽寒风惊醒了浅寐的邓芝。
他猛的睁开双眼,眸中血丝密布,抬眼正见一名暗卫踉跄扑入,匍匐在地,声音因惊惶而撕裂变形:
“将军!军师!北……北山!魏军趁夜占据了北山所有制高点!他们在砍伐林木、掘土垒砌!夯土之声不绝!”
孟达脸色骤然一变,一把抓住案角,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垒土……为山?!”
他岂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几乎是本能,他疾步冲到北窗边,一把推开窗扇。
晨雾未散,但北山连绵的轮廓已然清晰,只见那原本熟悉的制高点上,无数人影如蚁群般蠕动,魏军的旗帜在朦胧天光中隐约可见,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邓芝已彻底清醒,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走到孟达身边,亦看着北山!
他声音沉缓却带着金石般的意志:
“将军,此乃司马懿之阳谋!”
“他堵我不敢出战,欲以此泰山压顶之势,摧垮我军心。”
他目光一转,投向闻讯赶来的陈到。
“陈将军!”
陈到甲胄俱全,显然也未曾安枕,立刻抱拳:
“末将在!”
“速调五百强弩手至北城,依托垛口与箭楼,轮番上阵,以弩箭覆盖敌军工役之地!”
“切记,多用火箭,专射其伐下的林木、堆放的材植!”
“不惜箭矢,务求延滞其功,乱其阵脚!”
“诺!”
陈到领命,略一迟疑又道,“军师,末将即刻去办。”
“只是……魏贼亦可在山上以弓弩还击!”
“我军弩手恐有折损,且垒土之役,恐非箭矢所能全阻。”
邓芝颔首,语速急促而清晰:
“此为一策!”
“其二,于城内对应北山之处,连夜搭建高橹,木料若不足,便拆用府库备用梁柱!”
“我高橹无需与北山争锋,只需令我军弩箭能威胁其山腰工役之地,令敌知我有所备,不敢肆意妄为即可!”
“高橹面向敌军一侧,务必披挂湿泥毡毯,以防魏军火矢!”
陈到眼中疑虑尽去,抱拳应道:
“末将明白!”
“如此,攻守相济,可挫敌锐气!”
“末将这便去办!”
言罢转身便去调兵遣将。
时间在紧张中流逝,天光蒙蒙亮时,一名来自西城的白毦暗卫带着一身尘土与疲惫被引入府中,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他声音沙哑却条理清晰:
“将军,军师!”
“西城急报!”
“昨夜确有细作试图翻越城墙,已被擒获。”
“彼乃奉司马懿之命,前来联络……联络城中内应,并伺机作乱!”
“内应?!”
孟达心神剧震,猛地站起,目光锐利如刀,“申仪余党未完全清除?!”
“还是……”
暗卫没有作答,从贴身内衣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给邓芝。
“军师,此乃申珩统领亲笔密信,详述经过。”
邓芝迅速阅毕,眸光骤然变得冷峻!
“司马懿果然派人联络西城,不出吾之所料,申狼已至!”
他将信递给孟达。
“申珩统领按照吾之谋划,将计就计……”
“甚好!”
“若司马懿信以为真,派精兵袭取西城,则我等正可预设埋伏,挫其兵锋!”
他语气坚定,继续道:“如此,或可打破其合围之势!”
孟达看完信,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心中稍安:
“如此甚好!全赖军师神机妙算,与申统领、关兴将军之临机决断,必能挫败司马老贼之锋芒!”
邓芝闻言,微微摇头:
“将军,司马懿深谙兵道,岂会如此轻易入彀?”
“此刻一切论断,都为时过早!”
“我军形势,依然危如累卵,万不可掉以轻心!”
孟达闻言颔首,不再出声,只是低头沉思。
邓芝沉吟片刻,转身对暗卫吩咐:
“你即刻返回西城,回报申统领与关兴将军。”
“此事全权交由他们临机处置。”
“告知他们,我等深信其能……”
“一旦有变,立即来报!”
暗卫领命,匆匆离去。
邓芝转身凝视舆图,眉头紧锁。
孟达则是面带忧虑。
如今,虽已交出权柄,然,新城毕竟安身立命之所……
书房一时间陷入沉寂。
日头渐渐升起,太守府书房内气氛愈发凝重。
接连的军报打破了宁静。
“报!秭归方向水路,发现魏军‘儒’字旗号艨艟战船游弋,所有商船、民船皆被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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