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飘起纷纷扬扬的雪……
羌骑与山匪混杂着漫山遍野的饥民冲入中军帐。
见到堆积的粟米、腌肉,还有那几坛贴着“邺城”封泥的酒瓮。
这群亡命之徒顿时红了眼——
有人为半袋黍米互相砍杀,扛着铁锅的又在泼洒的米粒上摔作一团。
这与关兴张苞精锐骑兵的迅疾如风截然不同。
仅用半个时辰便完成闪电劫粮,撤退时连马蹄印都用树枝扫净。
郭淮不愧为魏之名将,转眼就收拢了溃军,集结队伍朝羌人山匪百姓混杂的队伍杀来。
不管遇到的是羌人,山匪还是百姓,但见人影便斩,绝不留情!
他亲率亲卫,手中长槊卷起一片血光,硬生生在混乱的人潮中撕开一条血路!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冰冷的雪沫,直呛肺腑!
将至天明。
羌人山匪头领见势头不对,也抢的差不多了,一声呼哨便率众满载粮草而去。
马背上除了粮食,还晃荡着几口魏军制式铁锅——正是昨夜伙夫仓皇落下的。
各路人马如潮水般散去,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却有许多是饿红了眼来抢粮的百姓。
天光大亮,雪仍簌簌落着,冰冷地覆盖着战场,转眼裹成白茫茫一片缟素。
天水营寨外,原野上散落着未被掠尽的粮草,车辙、马蹄、脚印纵横交错,在雪地上刻出凌乱不堪的沟壑。
冻僵的尸首与翻倒的粮车,都被新雪渐渐掩成一个个模糊的隆起。
郭淮清点人马,还剩八千(原来一万五),左手虎口还凝着冻疮的血痂,那暗红的痂块,像一根耻辱的刺扎在心头!
却已令亲兵击鼓聚将,鼓点敲得又急又重,如同他胸腔里那团烧灼的怒火!
令人查验战场,报之,营寨尽毁。
亲兵掀帐急报:“禀将军,应是羌匪勾连作乱无疑!”
郭淮此刻披挂整齐,冰冷的铁甲下,压抑着翻腾的暴戾,冷冷的看着亲兵,目光如冰锥般刺人,“确否?”
“标下有三证!” 亲兵抱拳的指缝渗着血渍,声音带着紧张,
“一者刃口崩卷,显是羌锻;”
“二者裘衣杂色,确为匪类;”
“三者足印俱向显亲道。”
声线突然一滞……
郭淮的佩刀“锵”地一声猛然拄地,力道之大,震得地面微颤! “讲!”
亲兵低声道,“左寨却遗有吴军旌旗,卑职不敢断言……”
郭淮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汝但说无妨!”
亲兵遂说道:“卑职认为,怕是蜀人假扮吴军……” 说完,目露精光地看着郭淮。
郭淮闻言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冷笑,笑声里充满了鄙夷与躁怒:
“呵!汝等只知其一,却未及其里!愚见!”
亲兵被这怒斥惊得一缩:“将军此言何意?”
郭淮眼中寒光暴涨,一把夺过那面残破的吴旗,指节捏得发白:
“若是蜀贼嫁祸,怎会用如此拙劣之吴旗?!吾素知诸葛亮用兵算无遗策,岂会留下这等粗陋的破绽?!”
他捏起霉变的旗角,指尖因用力而泛青,突然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陆伯言!你露馅了!你这自作聪明的匹夫!”
他粗暴地撕开旗布,“这霉斑分层痕迹……这陈腐的气味!至少经历三次梅雨——诸葛亮再神也算不到建业的天气吧?!他诸葛孔明能呼风唤雨,还能隔着千里闻霉味不成?!”
他负手踱步,铁屐“咔咔”地碾碎地上的炭块,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力道:
“蜀军冬蛰、孔明求稳,尚在其次……”
靴尖突然狠狠踢翻火盆!火星四溅!
“关键是——”
火光中,旗杆断裂处露出未霉变的木芯,郭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刮过:
“蜀地无此松木!这是建业江岸特产的油杉!陆伯言!你机关算尽……”
“绝想不到蜀军能仿造得了吴军旗帜!”
“却仿不了东吴的霉与树!这陈年的霉!这东吴的树!就是你的催命符!”
眼中精光暴射,心中愈发肯定,一股被愚弄的狂怒和识破敌手的亢奋交织:
“今蜀国新定,何来资财驱策群匪?穷得叮当响的刘阿斗,拿什么喂饱这些豺狼?!”
“除非——”
“除非什么……?” 众亲兵被他这连珠炮般的质问和骤然凌厉的眼神震慑。
“除非是东吴!是陆逊这厮!在背后捣鬼!故意为之!”
郭淮几乎是咆哮着吼出结论,一甩征袍,披风猎猎作响,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陆伯言!纵使你智谋再高,也休瞒过我!这血债,本将要你血偿!”
那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凄厉与决绝。
众亲兵皆骇然叹服:“将军明察秋毫,吾等佩服。”
……
虽左寨右寨尽毁,粮草或被劫去,或被烧毁,然天水毕竟是屯粮之所,远不止这点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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