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张氏的覆灭,如同在蜀汉这台一度运转滞涩的机关巨兽体内,以雷霆万钧之力清除了最大、最腐朽的淤塞。
顷刻间,丰沛的血液(财富)开始奔腾涌动,强健的骨骼(军备)咔咔作响愈发坚不可摧,敏感的神经(政令)迅捷如电直通四方。
这一切,也给皇帝刘禅注入了第一剂巨大而炽热的强心剂。
成都皇宫密殿,烛火常明至深夜,刘禅与诸葛亮常常对坐,君臣二人面前摊开的巨幅舆图上,墨线纵横,朱笔如刀,清晰而锐利地标注着这个政权未来数年生存与发展的生命线。
“相父,‘高筑墙,广积粮,……’”他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三个字,心头猛地一紧,及时刹住,一阵微妙的尴尬和庆幸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不由得脸上微烫,心虚地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相父,旋即移开。
见相父正低头沉思,唇齿微动似在咀嚼他的话,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稳住声线,继续说道:“高祖旧训,深得韬晦之精要。未来三年,我大汉当外示柔顺,内砺锋芒,以此为圭臬,不可有一日懈怠。”
刘禅指尖重重划过舆图上的汉中盆地与成都平原,声音沉静,却带着一股历经风波淬炼后愈发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光华内蕴,如古井深潭,却仿佛有星火在其中闪烁:
“陛下圣见,直切根本。内修政理,固本培元;外慑强敌,以待天时。待我雷霆积蓄圆满,一朝迸发,则可犁庭扫穴,克复中原,还于旧都。”
刘禅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称是!……
经过涪城张氏那场惊天动地的覆灭,刘禅于深宫静思中,恍然悟通了一个质朴却重若千钧的道理。
他更深切地体会到,治国如同治水,朝廷要做的,是奠定秩序、保障安全,清除如张氏这般贪婪盘剥的蠹虫——正如他的终极偶像汉文帝那般,既果断肃贪整吏、稳固根基,又懂得适时收敛锋芒、还利于民。
每思及文帝,刘禅心中便涌起难以言表的敬佩:那才是帝王应有的智慧,看似平淡如水,实则深不可测。
他越来越觉得,汉文帝的无为绝非庸常之见的不作为,而是以不扰民为纲、以藏富于民为本的终极大道。
文帝轻徭薄赋、宽刑省罚,更开放山泽容民经营,看似“无为”,却真正让百姓勤耕乐业、天下财富自生。
朝廷收回了不必要的干涉,反而赢得万众归心。这般智慧,刘禅常于静夜反复揣摩,愈觉其深远,几近天道。
刘禅不禁心驰神往:若自己能如文帝一般,清静守法、节制权欲,是否也能引领蜀汉走向那样的淳厚盛世?
他视文帝为明镜,亦为楷模——这并非怯懦退缩,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勇气与自信。
政府之强,不在多所作为,而在有所不为;帝王之明,不在事事亲断,而在人人自安。
文帝,已不再只是史书中的一个名号,更是照亮他治道的一盏明灯。
而这“无为之中藏大为”的智慧,也渐渐被刘禅奉为安邦定国的终极箴言。
但刘禅同样悟出:这“无为”的境界,绝非凭空而来。
正如治水需先掘渠筑堤,治国也须先立纲纪、明分工、清蠹虫,方能达到“朝廷无为而天下自治”的至高之境。
文帝的清静守法,背后恰是对规则与秩序的坚守。
正因怀此念,他对浦元封侯所引发的朝堂波澜处之泰然,并将其深信的分工之策坚定付诸实践。
在视察神农院及官营作坊时,他对诸葛亮、蒋琬及浦元等人,语气清晰而决绝地明确提出:
“分工之事,必要彻底推行!不容折扣!此非改良,而是革命!”
他心中默念:这岂不正是文帝智慧的当世回响?——朝廷并非事事干预,而是定规立制、激扬活力。
削除冗务、明确分工,正是为了将来能“无为而治”。
此刻的“有为”,恰是为了彼时的“无为”;此处的“革命”,正是通向文帝那般至高治境的必经之路。
他领着一行人走到一个正在打造陌刀的工棚前,指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声音中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笃定:
“诸位请看,若依古法,一学徒需经年累月,掌握全部工序,非十数年难成良匠。”
“然若将流程析分——”他手指有力地点向不同区域的工匠,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推行一场无声的变革,“——你专精于锻胚,火候掌控便能登峰造极;他只负责淬火,便能对水温、时机把握得妙至毫巅;此人专司开刃,刃口的平整与锋锐便能无可挑剔……”
“如此,则数月便可熟练,非但成型更快,质量更稳,其效率必将倍增!此乃强国之基,横扫天下的底气!”
此令一下,本就得益于标准化理念的神农院及各作坊,如同被注入了最强劲的动力,整个体系轰鸣着加速运转。
诸葛亮眼中闪烁着深沉欣慰与自豪的光芒,这一切正是他与陛下及同僚们反复推演、构画的强国蓝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