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谢陛下体恤!奴婢一定……一定尽心竭力,看顾好他,侍奉好陛下!”
老侍女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既是惶恐,也有一丝被褫夺权柄的失落。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皇帝将监管老太监的职责直接压在了她肩上,这既是警告,也是一种变相的“信任”与捆绑。
她与老太监,就此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再不敢存有半点“置身事外”的念头。
“嗯,明白就好。退下吧。”刘禅挥挥手,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着老侍女步履沉重、背影萧索地退下,刘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他靠在太师椅宽大的椅背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一番恩威并施、分权制衡的表演,比他批阅十份奏章还要耗费心神。
殿内只剩下他一人,炭火的光映在他年轻却已显深沉的脸庞上。
他拿起案头那份由老太监“贡献”出的、记录着行贿豪族名单的竹纸,又拿起相父留下的、关于涪城张氏通敌密信的副本。
两份东西放在一起,在烛光下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寒光。
“涪城张氏……张盈……”
刘禅的指尖划过那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笑意,眼中再无半分少年的稚气,只有属于帝王的冷酷算计。
“好日子,快到头了。你们送的‘礼’,朕和相父……会好好‘用’起来的。”
他将两份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好,如同猎人收起了致命的饵料和陷阱。
风雪在殿外呼啸,殿内的帝王心思,却比这寒冬更深沉、更凛冽。
棋盘已经布好,棋子也已就位,只待那雷霆一击的时机到来。
而相父所言的“标准化流程”,或许很快就能在这场风暴中,展现出它意想不到的威力……
刘禅想着想着,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袭来,他感觉自己很累了。
老侍女悄悄进来,看着他。
刘禅定定地望着她,朝她挥挥手:“打点水来给朕洗漱一下,再准备些膳食......”
他疲惫地躺在太师椅上,一动不想动,只觉得用脑过度,浑身乏力。
老侍女麻利地办好这一切,刘禅就这么默默看着她服侍自己。
终究还是心软了,用歉意的语调说道:“你不会怪朕冷酷无情吧?”
老侍女黯然的眼眸突然一亮,迟疑片刻,低声道:“奴婢......岂敢怪罪陛下......”
刘禅对她笑了笑:“怪罪也好,不怪罪也罢,朕心里都清楚。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朕......”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那就是下次还这样,朕也救不了你们了!
洗漱完毕,草草用过晚膳,饭菜剩了大半——实在是心事重重,食不下咽。
老侍女劝他多用些,他摇头苦笑,简单漱洗后便倒在榻上沉沉睡去。他太累了......
老侍女给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她轻轻抚过刘禅的脸庞,发觉他睡得像个婴儿,就像小时候在她怀里安睡的模样。
她差点轻笑出声,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掩嘴,紧张地看向他。
见刘禅未醒,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拉下床幔,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外。
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仿佛将不久前殿内明亮的烛火与年轻帝王初显锋芒的身影一并隔绝,只剩下一个熟睡的婴孩与他歉意的眼神。
殿外凛冽的风雪气息扑面而来,老侍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身上华贵的衣裳——陛下从未责备过她穿着逾制。
她如此想着,身影渐渐隐没在风雪中。
她的脚步在空旷的回廊上显得异常沉重。
不远处,廊柱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蜷缩着,正是被赶出来的老太监。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里衣,紧贴着冰冷的石柱瑟瑟发抖,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尘土,狼狈不堪。
看到老侍女出来,他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微光,带着濒死之人刚刚逃离鬼门关的惊悸、茫然与感恩。
老太监内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战栗,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过——稍遇严厉多疑的帝王,他早已是死路一条。
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未参与谋逆,至多算是好心办了坏事......但在这深宫之中,何曾是个讲理的地方?出身汉室宫廷的他,对此再清楚不过......
“老姐姐......”老太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夹杂着尖锐,带着剧烈的颤抖。
虽然他年纪比老侍女大,却总爱称呼她为姐姐,这是一种恭敬,因她的地位在宫中无人能及。
“陛下......陛下他......真的......真的饶过我了?”
他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巨大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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