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殿内,空气沉重。
角落里,兽首铜炉吐出的袅袅青烟,非但没能带来一丝暖意,反而让殿宇显得愈发空旷与清冷。
苏承明,正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
光洁如镜的地面,倒映出他微微颤抖的身影,以及那身本该尊贵无比,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的太子蟒袍。
他不敢抬头。
两天了。
整整两天,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能给出一个让御座上那位满意的答案。
无论是安北王府那场蹊跷的大火,还是沈老夫人在城外遭遇的截杀。
御座之上,梁帝苏招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他没有看苏承明,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过。
但正是这种极致的漠视,才带来了最深沉的压迫。
那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大殿中,一声声敲在苏承明的心上,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终于,梁帝放下了奏折。
他没有发怒,没有斥责,只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语调开口。
“两天时间,你就给朕带来了一个‘未曾查明’的答案?”
苏承明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艰涩。
“儿臣……儿臣无能。”
“抬起头来。”
梁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苏承明不敢违逆,他咬着牙,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
没有失望,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堂堂太子,未来的国之储君,只会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像话吗?”
梁帝的声音陡然转冷。
“京畿重地,王府走水。”
“皇亲国戚,城外遭人截杀。”
“苏承明,你就是这么当的太子?”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承明的心口。
他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直面父皇的勇气,瞬间被击得粉碎,头颅再次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是儿臣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他心中充满了怨毒。
怨的不是自己办事不力,而是那个已经远在天边的苏承锦!
若不是他临走前布下这些该死的后手,自己何至于如此狼狈!
那个混账东西,人都走了,还要在京城留下这么多阴魂不散的麻烦,简直是阴魂不散!
苏承锦!苏承锦!
苏承明在心中疯狂地咆哮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恭顺。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梁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明日,朕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苏承明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说这根本不可能,却听梁帝话锋一转。
“有事情,你可以去找玄景帮忙。”
玄景?
缉查司!
苏承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父皇……父皇竟然要将缉查司这把最锋利的刀,交到自己手上?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父皇,缉查司他们……”
梁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瞧你这点出息”。
“你如今身为太子,这大梁的天下,将来都是你的。区区一个缉查司,还有你调不动的?”
梁帝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有人敢拿祖宗规矩说事,你大可,来找朕。”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在苏承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所有的恐惧、屈辱、怨毒,在这一刻尽数被狂喜所取代!
他明白了!
父皇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提点他!更是……在赋予他真正的太子之权!
缉查司是什么地方?
那是悬在所有王公大臣头顶的一柄剑!
是父皇手中最不讲道理、也最有效率的一条疯狗!
有了调动缉查司的权力,就等于扼住了满朝文武的咽喉!
“儿臣……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苏承明激动得语无伦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滚出去吧。”
梁帝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转身走回了御案之后,重新拿起了奏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苏承明躬身告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和心殿。
直到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才敢大口地喘息。
略带冷意的空气灌入肺中,他却感觉浑身燥热,血液都在沸腾。
他看着自己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鲜血的掌心,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苏承锦,我的好九弟。
你以为你去了关北,就能天高任鸟飞了吗?
你错了!
父皇已经把刀,交到了我的手上!
等我坐稳了这东宫之位,下一个,就轮到你!
殿内,梁帝依旧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
白斐躬身开口。
“圣上,截杀老夫人的那批残党,已经抓到了,可要送往缉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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