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蒙古商队的到来和满载而归,如同在相对平静的边境暗流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野狐岭出产的优质铁器、药材和盐巴的名声,随着这支商队的足迹,悄然在草原边缘的几个部落和一些隐秘的边市渠道中传播开来。
“北货行”的名头,不再仅仅局限于南边的三水镇,也开始在北方某些特定圈子里被提及。
然而,名声带来的不全是好处。
正如秦玉凤所察觉,巴特尔商队中那几个身份不明的汉人护卫,就是某种信号。
野狐岭这块“肥肉”,开始被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上了。
深秋的一天,野狐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身着半旧但干净的青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举止斯文,自称姓胡,名不为,是来自延安府城的行商。
他带着两名随从,赶着一辆骡车,车上装着几坛好酒和一些绸缎、瓷器等物,说是久闻“陈堡主”仁义之名,特来拜会,洽谈生意。
守门的战兵见其谈吐不俗,礼物也像模像样,不敢怠慢,连忙通报进去。
陈远闻报,心中疑窦丛生。延安府是陕北重镇,如今虽乱,但仍是官军控制的核心区域。
一个府城的行商,怎么会跑到这偏僻的野狐岭来?而且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陈远对身旁的秦玉凤、苏婉清低声道,“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议事厅中,陈远会见了这位胡先生。
“在下胡不为,久仰陈堡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少年英雄,名不虚传!”
胡不为拱手行礼,笑容可掬,言辞恳切,让人如沐春风。
“胡先生过奖了。”
陈远不动声色,请其落座,“山野之人,苟全性命于乱世,何来大名?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胡不为笑道:“陈堡主过谦了。
如今这北地,谁不知野狐岭陈堡主聚流民,抗虏寇,保境安民,更兼工坊所出之铁器药材,皆为上品?
胡某不才,在延安府做些南北货的生意,今日特备薄礼,一来是仰慕堡主高义,二来,也是想与堡主谈一笔大买卖。”
说着,他示意随从将礼物抬上,尤其是那几坛泥封完好的酒坛,颇为醒目。
“哦?大买卖?”
陈远挑眉,“不知胡先生想买什么?又能提供什么?”
胡不为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胡某所需,正是堡主工坊所产的……精铁箭头和上等金疮药。
数量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于价钱,”
他微微一笑,“堡主放心,绝对让您满意。
粮食、布匹、盐茶,甚至……官府的路引关防,胡某都能设法弄到。”
官府的路引关防?
陈远心中冷笑,这可不是普通行商能拿出来的东西。
他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胡先生果然手眼通天。
只是,如今边事紧张,铁器药材皆为军资,大量出货,恐怕……”
“诶,陈堡主多虑了。”
胡不为摆手道,“生意归生意。
堡主在此不易,多备些粮秣银钱,总不是坏事。
至于东西用到何处,堡主何必深究?
这世道,能活下去,能发财,便是本事。”
他话语中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这时,胡不为示意随从打开一坛酒,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此乃正宗山西汾酒,陈堡主不妨尝尝?咱们边喝边谈。”
酒香醇厚,确是佳酿。
但陈远心中警铃大作。
这胡不为,看似谈生意,实则句句试探,更想用酒水拉近关系,套取虚实。
其背后身份,绝不仅仅是行商那么简单!
很可能是某股大军阀(甚至是官府或流寇高层)派来的代理人,目的就是摸清野狐岭的底细,并试图控制这里的军工生产能力。
“胡先生美意,陈某心领了。”
陈远推辞道,“只是堡中事务繁忙,且有军规,白日不得饮酒。还请先生见谅。”
胡不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笑道:“堡主治军严明,佩服佩服。那这生意……”
陈远沉吟片刻,道:“胡先生所求数量巨大,我堡内工坊产能有限,需些时日筹备。
不如先生先在客舍休息,容我与属下商议一番,再给先生答复如何?”
胡不为见陈远没有立刻拒绝,心中一定,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胡某静候佳音。”
安排胡不为主仆三人住下后,陈远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密议。
“此人绝非普通商人!”
秦玉凤斩钉截铁,“他随从的脚步沉稳,眼神锐利,是练家子。
他开口就要大量军资,还能提供路引,背景绝不简单!”
苏婉清也道:“他送礼颇为讲究,尤其是那酒,看似好意,实则可能想灌醉堡主或几位主事,套取情报。
此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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