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一头巨兽合上了它的嘴巴,将最后一丝天光与外界残存的喧嚣彻底吞噬。刹那间,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铺天盖地般涌来,包裹了刚刚经历亡命奔逃的三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令人窒息的气味:浓重的铁锈味、陈年尘土的呛人气息,还有一种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硝烟和汗水的味道。秦月汐第一个动作,她熟练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一道冷白色的光束利剑般刺破黑暗,在狭小的空间内扫过,照亮了这方暂时的避难所。
光束所及之处,尽是斑驳与荒凉。四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裂纹和水渍,挂着几缕残破不堪的蛛网,随着光线的移动而微微晃动,如同鬼影。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得无法辨认的废弃金属零件,以及几个空瘪变形、标签脱落的罐头盒,无声诉说着这里曾被短暂使用又彻底遗忘的历史。地面冰冷坚硬,积着一层厚厚的浮灰,他们的闯入在上面留下了凌乱的脚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三人略显急促和压抑的呼吸声在这绝对封闭的狭小空间内清晰地回荡,彼此可闻。每一次吸气,那混合着尘霾的冰冷空气都刺痛着肺叶;每一次呼气,都化作白雾,在冷光中短暂显现又迅速消散。
阿哲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几乎脱力地滑坐到地上,摘下早已歪斜的眼镜,用力揉着眉心,脸上写满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疲惫,还有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后怕。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
秦月汐则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举着手电,仔细而迅速地检查着这唯一的容身之所——那扇厚重的铁门是否锁死,墙壁是否有裂缝或可疑的孔洞,空气是否流通。她的侧脸在冷光照射下显得线条分明,一如既往的坚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绷与忧虑。确认暂时安全后,她才稍稍放松,将手电倒立在角落,让光线折射向上,提供基础照明,自己则选择了一个能同时观察到门口和林夜的位置,缓缓坐下,动作依旧带着训练有素的警惕。
林夜默默走到远离门口的另一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慢慢坐下。他甚至没有在意裤子上瞬间沾染的灰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他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那枚曾经炽烈燃烧、光华璀璨、如同活物般流动的“钥匙”印记,此刻彻底黯淡了。它不再散发温暖,不再流淌光辉,变得像一块被天火狠狠灼烧过后彻底碳化的丑陋伤疤,死死地烙印在皮肤之下,甚至微微凹陷下去。颜色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焦黑,边缘处呈现出一种破碎的、不规则的裂纹状。当他用左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时,感受到的是一种异常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他身体的温度格格不入,仿佛触摸的不是自己的皮肤,而是一块埋葬在极地冰层下的黑色陨石。
那曾经清晰无比、如同呼吸般自然、与他灵魂紧密相连的感觉,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像是暴风雨中一盏摇曳欲灭的油灯,又像是从遥远星系尽头传来的、几乎被宇宙背景噪音淹没的信号,微弱得令人心慌,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他闭上眼,尝试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心神沉入其中,用意念去呼唤,去感知那份早已熟悉的力量洪流。
回应他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一种虚无的、空荡的死寂。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力量的核心,而是一个刚刚经历过宇宙大爆炸后、万物归墟的绝对奇点,一切都被碾碎、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无”。
一股强烈的恐慌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失去了钥匙的力量,他算什么?一个刚刚窥见一丝超凡路径、却又瞬间被打回原形的普通人?如何应对谢渊和基金会那无孔不入的追杀?如何保护身边这两个因他而卷入漩涡的人?那刚刚触摸到的、“筑梦之心”的玄妙境界,难道只是建立在沙土之上的楼阁,随着钥匙的沉寂而即将崩塌?
焦虑和急躁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几乎要忍不住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像一柄尖锤般,狠狠撞向那焦黑死寂的印记,试图强行破开那层壁垒,唤醒其中沉睡的力量——哪怕只是激起一丝涟漪也好!就像他过去无数次在困境中,试图强行操控梦境那样,用意志去碾压障碍!
就在那凝聚的、尖锐的意念即将迸发的刹那,他脑海中猛地闪过沐心那平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闪过那浩瀚而包容的平静力量,闪过自己在幻梦中触摸到的那片无垠心海,以及那句回荡在灵魂深处的话语:
“筑梦之心……非是强行索取与征服,乃是感知、共鸣与孕育……”
那即将失控的冲击意念,硬生生地在他意识核心处刹住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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