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刻字人 第77章 春归旧巷，技续新章

正月初一的晨光，褪去了除夕的浓稠，多了几分清润柔和。薄雪在一夜烟火气中消融大半，老街的青石板路泛着温润的水光，巷口的红灯笼依旧高悬，只是雪沫化作水珠，顺着灯笼的流苏缓缓滴落，砸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混着残留的墨香与梅香，酿成了初春最清冽的气息。

沈砚辞的旧书铺门扉，比往日开得更早。他披着一件藏青色的棉袍，坐在长桌旁，指尖摩挲着一枚刚打磨好的梨木活字，木质的纹理细腻温润，经过他反复打磨，边角圆润光滑，只待刻上字迹，便又是一枚承载着年味与匠心的信物。桌角的青瓷瓶里，昨日从文化长廊带回的腊梅依旧盛放，金黄的花瓣沾着晨露，香气清冽，驱散了初春的微寒。

“爷爷，您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吗？”夏晚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今天是大年初一，街坊们都该在家拜年，咱们铺子里应该不会太忙，您可以好好歇歇。”

沈砚辞抬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梨木活字，接过小米粥，暖意顺着瓷碗传到掌心：“睡不着，心里总惦记着那些活字。昨天孩子们送的礼物，还有大家学印春联时的模样，总在脑子里转。”他舀了一勺小米粥，慢慢咽下，目光落在墙上孩子们的画作上，“你看，这画多鲜活，比我刻的任何一枚活字都有灵气。这就是传承啊，不用刻意叮嘱，只要他们喜欢，这手艺就有了活下去的底气。”

夏晚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扬起笑意：“是啊，昨天那个送画的小女孩，睡前还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要带着爸爸妈妈一起来铺子里，再看看您刻字呢。还有浩浩，一大早就在微信上问我，什么时候能来铺子里练刻字，急得不行。”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浩浩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沈爷爷，晚星姐，我来啦！”

夏晚星笑着起身开门，浩浩穿着一身红色的新棉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脸上满是雀跃，身后还跟着他的爸爸妈妈。“沈大爷，新年快乐！”浩浩爸爸笑着拱手，“这孩子，一大早起来就吵着要来您这儿，说要练刻字，拦都拦不住。”

“新年快乐，快请进。”沈砚辞连忙起身招呼，伸手摸了摸浩浩的头，“倒是个急性子，正好，我刚打磨好一块梨木，你今天就试着刻一个‘春’字，比上次刻的，争取更规整些。”

“好！”浩浩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放下布包，跑到长桌旁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桌上的梨木活字和刻刀，“沈爷爷，我一定好好刻，争取刻得跟您的一样好看！”

浩浩妈妈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笑着对沈砚辞说：“沈大爷，真得谢谢您。以前浩浩总爱抱着手机玩，自从跟着您学刻字，不仅不沉迷电子产品了，做事情也变得认真专注了。这门手艺，不仅是老祖宗的智慧，还能磨孩子的性子，真是太好了。”

“能让孩子有所收获，我就放心了。”沈砚辞笑着说道，“这门手艺，讲究的就是静心、耐心、细心，练刻字的过程，也是磨练心性的过程。浩浩这孩子聪明又肯学，假以时日，一定能刻出好活字。”

夏晚星给浩浩爸妈端来热茶，几人坐在一旁聊天，浩浩则握着小号刻刀，学着沈砚辞的样子，先在梨木上轻轻勾勒出“春”字的轮廓，然后小心翼翼地刻起来。刻刀在木头上轻轻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皱着小眉头，眼神专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那认真的模样，与昨日在文化长廊当小老师时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正是昨日送画的小女孩，她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手里还捧着一幅新画，画的是旧书铺的门扉，门口挂着红灯笼，沈砚辞坐在桌旁刻字，腊梅在一旁盛放，画面温暖而细腻。“沈爷爷，晚星姐，新年快乐！”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将新画递到沈砚辞面前，“这是我今天早上画的，画的是您的铺子，送给您。”

沈砚辞接过画，仔细看着，眼里满是暖意：“谢谢你，画得真好看，比昨天的还要精致。快坐，今天沈爷爷教你刻一个‘福’字，好不好？”

“好！”小女孩眼睛一亮，立刻跑到长桌旁，挨着浩浩坐下，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刻刀，满脸期待。

沈砚辞从活字盒里找出一枚“福”字活字，递给两个孩子看：“你们看，这个‘福’字，笔画虽简单，却有讲究，左边的‘示’字旁，要刻得舒展些，右边的‘畐’，要刻得饱满，这样才显得福气满满。刻的时候，握刀要轻，发力要匀，慢慢刻，不要着急。”他一边讲解，一边握着小女孩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握刀、刻字，动作轻柔，耐心细致。

浩浩妈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下照片，轻声对身边的夏晚星说：“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多孩子喜欢老手艺。以前总觉得，这些老东西离我们很远，都是博物馆里的展品，今天亲眼看到，才知道原来老手艺也能这么鲜活，这么有温度。”

“是啊，以前大家都觉得木活字印刷过时了，不如机器印的方便快捷。”夏晚星笑着回应，“但其实，老手艺的意义，不在于快，而在于心。每一枚活字，都是亲手打磨、亲手雕刻；每一副春联，都是亲手排版、亲手印制，里面藏着匠人的心意，藏着过年的仪式感，这是机器永远替代不了的。”

正聊着，赵磊和阿杰也来了，两人手里都拎着礼品，脸上满是笑容：“师傅，晚星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快坐。”沈砚辞笑着招呼，“你们怎么也来了？不多陪陪家人？”

“家里的年拜完了，就想着来您这儿看看。”赵磊放下礼品，走到长桌旁，看着浩浩和小女孩刻字，忍不住称赞，“浩浩，你这‘春’字刻得比上次好多了，进步真快！”他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沈砚辞，“师傅，这是我昨天晚上刻的‘龙凤呈祥’活字，您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沈砚辞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枚雕刻精致的活字，“龙”字遒劲有力，“凤”字舒展柔美，笔画规整，纹路清晰，比之前赵磊刻的活字，又精进了不少。“不错，进步很大。”沈砚辞满意地点点头，“笔画的力道再均匀一些，边角再打磨得圆润些，就更完美了。”

“好，我回去就改！”赵磊认真地记下，然后走到一旁，拿起一块梨木，开始打磨起来，准备再刻一枚新的活字。阿杰则走到夏晚星身边，帮忙整理桌上的红纸和砚台，又给大家添上热茶，一举一动都透着细心周到。

旧书铺里，渐渐热闹起来。沈砚辞教两个孩子刻字，赵磊和阿杰打磨、雕刻活字，浩浩爸妈和小女孩爸妈则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偶尔交流几句，笑声轻柔，与刻刀的“沙沙”声、茶水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温馨。

临近中午，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昨天在文化长廊学过印春联的街坊，还有一些听说了木活字印刷的游客，特意赶来参观。大家有的围在长桌旁，看沈砚辞刻字；有的拿起桌上的活字，细细摩挲，感受木质的纹理与墨香；还有的小朋友，缠着赵磊和阿杰，让他们教自己刻简单的小字。

“沈大爷，您昨天教我印的春联，我贴在门上，邻居们都夸好看，说比买的有意义多了。”一位大叔笑着说道，“今天我特意带了我儿子来，想让他也跟着您学学刻字，感受感受老手艺的魅力。”

“欢迎欢迎，只要孩子喜欢，我就教。”沈砚辞笑着回应，拿起一块小小的梨木，递给大叔的儿子，“来，先试着刻一个简单的‘乐’字，慢慢刻，不用着急。”

大叔的儿子接过梨木和刻刀，虽然有些紧张，但眼神里满是好奇，学着沈砚辞的样子，慢慢刻了起来。沈砚辞站在一旁，耐心地指导，时不时纠正他握刀的姿势和发力的方式，语气温和，没有一丝不耐烦。

夏晚星则忙着给大家准备茶水和点心，又拿出提前裁好的红纸和研磨好的松烟墨，供大家体验印春联。“大家不用客气，喜欢的话，都可以试着印一副春联，带回家贴门上，讨个好彩头。”她笑着说道，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印春联的技巧，“蘸墨要匀，按压要稳，抬起要慢，这样印出来的字，才清晰好看。”

一位来自外地的游客，拿起活字盘，试着印了一副“阖家欢乐”的春联，虽然印得有些歪歪扭扭，但脸上满是兴奋：“太有意思了！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印春联，比任何纪念品都珍贵。我要把它带回家，挂在客厅里，让家人也感受感受这老手艺的温度。”他顿了顿，又道，“沈大爷，我能不能买几枚您刻的活字？我想带回家收藏，也让身边的朋友看看，咱们中国的老手艺有多厉害。”

“当然可以。”沈砚辞笑着点头，“不过不用买，我刻了一些简单的‘福’‘禄’‘寿’‘喜’活字，大家要是喜欢，就拿一枚回去，算是我给大家的新年礼物，也希望大家能把木活字印刷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说着，沈砚辞从活字盒里拿出十几枚刻好的小字活字，分给在场的街坊和游客。大家接过活字，都连声道谢，脸上满是欣喜，仿佛拿到了稀世珍宝。“谢谢沈大爷！”“沈大爷真是太有心了！”大家的称赞声，在铺子里久久回荡。

中午时分，夏晚星煮了一锅饺子，还是除夕那天的味道，白菜猪肉馅和韭菜鸡蛋馅的，热气腾腾，裹着年味儿。“大家快过来吃饺子，暖暖身子，吃完咱们继续刻字、印春联。”她笑着招呼大家，把饺子一一分给每个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聊着天，话题始终离不开木活字印刷。有人说，以后过年，再也不买机器印的春联了，要自己来铺子里印；有人说，希望能多开一些体验课，让更多孩子学到这门手艺；还有人说，要把今天的经历拍成视频，发上网，让更多人知道老街的木活字印刷。

沈砚辞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满是欣慰。他拿起一个饺子，慢慢咽下，鲜香的汤汁在嘴里化开，混着身边的欢声笑语，格外熨帖。他忽然想起几十年前，铺子里也是这样热闹，刻字声、说笑声、饺子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那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年味。如今，这份热闹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更甚，因为这份热闹里，多了传承的希望，多了年轻人的热爱，多了老手艺重生的生机。

下午，阳光渐渐变得温暖，透过窗棂，洒在长桌旁，映出大家专注的身影。沈砚辞坐在长桌中央，一边指导孩子们刻字，一边回答街坊和游客的问题，讲解木活字印刷的历史和技巧。赵磊和阿杰则忙着给大家分发材料，打磨活字，偶尔也会手把手地教大家印春联。夏晚星则拿出手机，拍下大家刻字、印春联的瞬间，准备发到网上，让更多人了解这门老手艺。

浩浩终于刻好了自己的“春”字，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比上次刻的，规整了不少。他捧着自己刻的活字，跑到沈砚辞面前，仰着小脸，满脸自豪：“沈爷爷，您看，我刻好了！是不是比上次好看多了？”

沈砚辞接过活字，仔细看了看，笑着点头：“好看，进步太大了！浩浩，你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刻字师傅。”他顿了顿，又道，“等过完年，体验课开课了，你就当小助手，帮我教其他小朋友刻字，好不好？”

“好！”浩浩兴奋地跳了起来，“我一定好好当小助手，教更多小朋友刻字，让他们都喜欢上木活字印刷！”

小女孩也刻好了自己的“福”字，虽然笔画有些歪歪扭扭，但脸上满是开心。她捧着活字，跑到妈妈身边，骄傲地说：“妈妈，你看，这是我刻的‘福’字，沈爷爷教我的！我以后还要来学，刻更多的字，印更多的春联。”

小女孩妈妈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对沈砚辞说：“沈大爷，真得谢谢您。今天不仅让孩子学到了老手艺，还让她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魅力。以后，我们会经常带孩子来您这儿，跟着您好好学。”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沈砚辞笑着说道，“能让更多孩子喜欢上老手艺，能让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把老街染成了金红色。铺子里的人渐渐少了，大家都依依不舍地告辞，临走时，都不忘叮嘱沈砚辞，以后要常办这样的体验活动，他们一定会再来。浩浩也被爸爸妈妈接走了，临走前，还把自己刻的“春”字留在了铺子里，说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大家都看看。

赵磊和阿杰帮着收拾好铺子里的东西，也起身告辞。“师傅，晚星姐，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不仅教了大家刻字、印春联，还认识了很多喜欢老手艺的人。”赵磊笑着说道，“以后，不管是体验课，还是摆摊，我们都跟着您，好好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好，辛苦你们了。”沈砚辞笑着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铺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桌上残留的墨香、梅香和饺子的香气。沈砚辞坐在长桌旁，拿起浩浩刻的“春”字，在夕阳下细细看着，字迹虽然稚嫩，却透着股蓬勃的生命力。他又拿起孩子们送的画作，一张一张地看，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童真与热爱，每一幅画，都让他看到了传承的希望。

夏晚星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沈砚辞：“爷爷，今天忙了一天，您也累了，快喝点茶歇歇吧。”

沈砚辞接过热茶，笑着说：“不累，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踏实。晚星，你看，春已经来了，不仅是季节的春，也是咱们木活字印刷的春。”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映出长长的光影，“以后，咱们的路还很长，要教更多的人，要做更多的努力，让这门老手艺，走出老街，走向更远的地方，让更多人知道，咱们中国的老手艺，从来都没有过时，它一直都在，一直都有着动人的温度。”

夏晚星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爷爷，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守下去，只要大家喜欢，这门手艺一定会越来越好。它会像这初春的新芽，在我们的守护与热爱中，慢慢生长，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

沈砚辞笑了，端起热茶，轻轻碰了一下夏晚星的杯子：“好，咱们一起努力，让木活字印刷的故事，在这个春天，在未来的每一个春天，都继续书写下去，让老祖宗的智慧，一代代传承下去，永远不会落幕。”

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慢慢笼罩了老街，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洒在旧书铺的窗棂上，温暖而明亮。桌角的腊梅依旧盛放，墨香萦绕，那是手艺的味道，是春的味道，更是传承的味道。沈砚辞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满是笃定，他知道，这个春天，注定是不一样的，木活字印刷这门老手艺，终将在新时代的阳光下，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续写属于它的传奇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