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刻字人 第75章 红联映岁贺新春

除夕的晨光，是裹着年味儿而来的。昨夜的薄雪铺满老街的青瓦，被晨光染成淡淡的金粉色，巷口的红灯笼挂着雪沫，风一吹，雪粒簌簌落下，与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起的炊烟缠在一起，酿成了最浓稠的年意。沈砚辞的旧书铺门扉轻启，墨香混着煮饺子的香气飘出来，夏晚星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递给沈砚辞：“爷爷，快吃饺子，白菜猪肉馅的，您最爱吃的，吃完咱们就去文化长廊，街坊们肯定早就等着了。”

沈砚辞接过碗，暖意透过瓷碗传到掌心，咬一口饺子，鲜香的汤汁在嘴里化开，混着淡淡的葱姜味，格外熨帖。“嗯，好吃。”他点点头，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活字盘，里面是提前排好的“阖家欢乐”“万事如意”，笔画规整，墨色鲜亮，“今天是年三十，咱们多备些红纸，不管是街坊还是游客，来了都给他们印一副春联，免费的，图个热热闹闹，讨个好彩头。”

“放心吧爷爷，我昨天就把红纸都裁好了，足足三百多张，肯定够用。”夏晚星一边吃饺子，一边说道，“阿杰也说了，他一早就在文化长廊等着了，已经把摊子再收拾了一遍，腊梅也换了新的，比昨天更精神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磊裹着件厚棉袄跑了进来，脸上沾着点雪沫，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师傅，晚星姐，饺子我就不吃了，我刚去给街坊们送了几副春联，张师傅和老陈已经去长廊了，浩浩还特意让我捎来他刻的‘春’字，说要贴在摊子最显眼的地方。”他从袋子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梨木活字，上面的“春”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劲儿。

沈砚辞接过活字，笑着点头：“这孩子，心思真细。快，吃几个饺子垫垫肚子，一会儿忙起来，可就没功夫吃饭了。”

赵磊也不推辞，拿起筷子夹了几个饺子，匆匆吃完，就和沈砚辞、夏晚星一起，提着活字盒、砚台、松烟墨，往文化长廊走去。老街的青石板路上，早已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挂灯笼，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鞭炮，在巷子里追逐嬉闹，笑声清脆，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路过老陈家时，老陈正站在花房门口贴春联，上联是“梅香满院迎新岁”，下联是“福字盈门贺吉年”，横批是“万象更新”，正是沈砚辞他们印的木活字春联，红纸上的黑字衬着金粉，格外喜庆。“沈大爷，晚星姐，快来看看，我这春联贴得正不正！”老陈看到他们，立刻笑着招手。

沈砚辞走过去，看了看春联，点点头：“正，特别正，贴在你这花房门口，配着腊梅，真是绝了。”他顿了顿，又道，“浩浩呢？没跟你一起去长廊？”

“早去了，跟着张师傅，说是要给摊子挂福字挂件，跑得比谁都快。”老陈笑着说，“我把花房的腊梅又摘了几枝，你们带去长廊，插在摊子上，过年嘛，就得有这股清香味儿。”

夏晚星接过腊梅，道了声谢，三人便继续往长廊走去。远远地，就看到文化长廊已经挤满了人，红灯笼挂满了廊顶，红绸布随风飘动，沈砚辞他们的摊子前，更是围满了街坊和游客，浩浩正站在桌子旁，拿着自己刻的“春”字，给小朋友们展示，脸上满是自豪。

“沈大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转过头，脸上都露出笑容，“沈大爷，快教我们印春联，我们等着印一副带回家，贴在门上过年呢！”

“来了来了，大家别着急，一个个来，保证每个人都能印上一副满意的春联。”沈砚辞笑着走上前，放下活字盒，立刻投入到忙碌中。赵磊和阿杰忙着给大家分发红纸，夏晚星研磨松烟墨，墨汁浓稠细腻，在砚台里泛着温润的光，张师傅则给孩子们分发绣着活字的手帕和糖果，老陈把新带来的腊梅，插进摊子四角的青瓷瓶里，金黄的花瓣沾着雪沫，香气清冽，瞬间让整个摊子的年味儿更浓了。

沈砚辞率先拿起活字盘，蘸了蘸松烟墨，稳稳地按在红纸上，轻轻按压片刻，再缓缓抬起，“福”“禄”“寿”“喜”四个字跃然纸上，墨色浓淡均匀，笔画遒劲有力，引得大家阵阵称赞。“大家看，印春联就是这么简单，蘸墨要匀，按压要稳，抬起要慢，这样印出来的字，才清晰好看。”他一边演示，一边讲解，手把手地教身边的一位大叔印春联。

大叔学得格外认真，按照沈砚辞说的步骤，一步步操作，虽然第一次印得有些歪歪扭扭，但脸上依旧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太好了！我终于学会印春联了，这是我自己印的，比买的有意义多了，回去一定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渐渐地，摊子前分成了两拨，一拨人跟着沈砚辞和赵磊学刻字，一拨人跟着夏晚星和阿杰学印春联，还有的小朋友，围在浩浩身边，跟着浩浩学刻简单的“兔”字和“乐”字，整个摊子热闹非凡，刻刀的“沙沙”声、印泥的“啪啪”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大家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比过年的鞭炮声更显鲜活。

浩浩握着小号刻刀，学着沈砚辞的样子，教一个比他还小的小朋友刻字：“握刀要轻，慢慢刻，别着急，你看，这样一笔一笔，就能刻出兔子的耳朵了。”他的样子认真又专注，小老师的模样，引得一旁的街坊们哈哈大笑。

张师傅坐在一旁，一边给大家分发手帕，一边和游客们聊天，讲木活字印刷的历史，讲老街的故事，讲沈砚辞几十年坚守手艺的经历。“沈大爷年轻的时候，可是咱们这一带最有名的刻字师傅，好多人都来求他刻活字、印春联，后来时代变了，大家都买机器印的春联，这手艺就渐渐没落了，但沈大爷一直没放弃，天天在家刻字、琢磨，就是怕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断了根。”

游客们听得入了迷，纷纷称赞沈砚辞坚守的不易。一位来自外地的游客，拿着自己印的春联，激动地说：“我从来没见过木活字印刷，今天不仅见识到了，还亲手印了一副春联，真是太有意义了！这比任何新年礼物都珍贵，我要带回去，挂在家里，让家人也感受感受这老手艺的魅力。”

老陈则给大家泡上热茶，端给忙碌的沈砚辞和弟子们，又给排队的街坊和游客递上一杯：“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过年嘛，就是要热热闹闹，大家聚在一起，学手艺、印春联，比什么都强。”他说着，看向正在教孩子们刻字的沈砚辞，眼里满是敬佩，“沈大爷，您这手艺，终于又活过来了，老祖宗的东西，总算没白传。”

沈砚辞接过热茶，笑了笑：“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没有街坊们的支持，没有孩子们的喜爱，这手艺，也活不起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的孩子们，他们握着刻刀，专注地刻着字，脸上满是认真，“手艺的传承，靠的就是这些孩子，他们喜欢，愿意学，这手艺就能一代代传下去，永远不会消失。”

中午时分，摊子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大家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夏晚星把提前准备好的饺子，分给大家吃，有白菜猪肉馅的，有韭菜鸡蛋馅的，热气腾腾的饺子，裹着年味儿，一口咬下去，满是温暖。“大家慢慢吃，吃完咱们继续印春联、刻字，今天不歇摊，直到大家都满意为止。”夏晚星笑着说。

浩浩捧着一碗饺子，跑到沈砚辞身边，仰着小脸说：“沈爷爷，今天有好多小朋友跟我学刻字，他们都说我刻的字好看，还问我以后能不能再教他们，我说可以，等过完年，我就带他们来您的铺子里学刻字。”

沈砚辞摸了摸浩浩的头，眼里满是暖意：“好，爷爷欢迎他们，以后铺子里的门，永远为喜欢这门手艺的孩子敞开着。”

下午，阳光渐渐变得柔和，透过长廊的木柱，洒下细碎的光斑。沈砚辞他们的摊子前，依旧热闹非凡，印好的春联，一张张铺在地上晾干，红的纸，黑的字，金的箔，像一片红色的海洋，透着股浓郁的年味儿。赵磊刻字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枚活字都刻得规整精致；夏晚星印春联的动作愈发熟练，每一张春联都印得清晰匀称；阿杰则忙着补充材料，红纸用完了，立刻拿出新的，墨汁少了，马上研磨，确保不耽误大家印春联。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来到摊子前，看着沈砚辞刻字，眼里满是怀念：“小伙子，你这手艺，跟我年轻时见过的一模一样，那时候，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印木活字春联，热闹得很，后来机器印的春联多了，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她顿了顿，又道，“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印一副‘松鹤延年’的春联？我想贴在老伴的床头，祝他身体健康。”

“当然能。”沈砚辞立刻答应，从活字盒里找出“松”“鹤”“延”“年”四个字，认真排版，然后蘸上松烟墨，稳稳地按在红纸上，“您看，这样可以吗？要是不满意，我再给您印一副。”

老奶奶接过春联，仔细看了看，眼里泛起了泪光：“满意，太满意了！谢谢你，小伙子，这春联，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老伴看到，肯定会很高兴。”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春联，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慢慢离开了摊子。

看着老奶奶的身影，沈砚辞心里满是感慨。这木活字春联，不仅仅是一副春联，更是一份念想，一份祝福，一份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他忽然觉得，自己几十年的坚守，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让这门老手艺，给大家带来温暖和快乐，能让更多人记住老祖宗的智慧，再苦再累，也无怨无悔。

傍晚时分，夕阳把文化长廊染成了金红色，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夜饭，长廊里的人渐渐少了，但沈砚辞他们的摊子前，依旧有几位街坊，在等着印最后一副春联。“沈大爷，麻烦你再给我印一副‘五谷丰登’的春联，我贴在粮仓上，祝明年有个好收成。”一位农户模样的大叔说道。

“好嘞，马上就好。”沈砚辞立刻动手，排版、蘸墨、按压、抬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一副“五谷丰登”的春联就印好了。大叔接过春联，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终于，最后一副春联印完，大家开始收拾东西。赵磊和阿杰把活字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夏晚星把砚台、刻刀一一收好，张师傅和老陈则把腊梅枝、桌布叠好，浩浩则把自己刻的字，一一放进书包，脸上满是不舍：“沈爷爷，今天真开心，我教了好多小朋友刻字，还收到了他们送的新年礼物。”

“爷爷也很开心。”沈砚辞摸了摸浩浩的头，“今天，咱们不仅给大家送了祝福，还把木活字印刷的故事，讲给了更多人听，让更多人喜欢上了这门老手艺，这就是咱们今年最好的新年礼物。”

一行人推着小推车，慢慢往老街走去。夜色渐渐浓了，老街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大家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推车里的木盒里，活字静静躺着，沾着墨香和年味儿；青瓷瓶里的腊梅，依旧散发着清冽的香气；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满是欣慰和喜悦。

回到旧书铺，大家把东西一一收拾好，沈砚辞坐在长桌旁，拿起一枚今天孩子们刻的“福”字，在灯光下细细看着。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纯粹的快乐，像孩子们脸上无邪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这门老手艺，就像一颗种子，今天在文化长廊，在孩子们的心里，撒下了希望的种子，明天，就会生根发芽，绽放出动人的光彩。

夏晚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年夜饭，有鱼有肉，有菜有汤，满满一桌子，透着股家的暖意。“爷爷，快吃年夜饭，今天忙了一天，您也累了。”她一边给沈砚辞夹菜，一边说道，“明年，咱们还要在长廊摆摊，还要教更多的人刻字、印春联，还要做更多的活字绣品，让木活字印刷这门老手艺，走出老街，走向更多的地方。”

沈砚辞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好，咱们一步步来，只要大家喜欢，只要这手艺能传承下去，咱们就一直做下去。”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格外绚烂。“你看，过年了。”

窗外，烟花漫天，鞭炮齐鸣，老街的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铺子里的墨香、梅香，还有年夜饭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裹着年关的暖意，在这老巷子里，静静流淌。

沈砚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寓意着“年年有余”。他知道，这个年，是他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年。他不仅坚守了自己热爱的手艺，还让这门老手艺，重新焕发出了生命力，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了传统手艺的温度和魅力。

而木活字印刷的故事，也会在这个新年里，继续书写下去。它会藏在每一副红联里，藏在每一枚木刻里，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永远不会落幕。就像这老街的青石板路，历经风霜，却依旧温暖；就像这年关的暖意，穿越岁月，却依旧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