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刻字人 第54章 檐下晒暖，旧物藏情

初冬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把桌面的木纹照得清晰可见。沈砚辞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个搪瓷缸，缸身印着褪色的“劳动最光荣”字样，边缘磕掉了块瓷，露出底下的铁色。夏晚星蹲在门槛边，正把晒好的干辣椒串往墙上挂，红通通的一串串，在阳光下像挂了串小灯笼。

“爷爷，您这缸子都用了几十年了，豁了口还舍不得扔，”夏晚星回头笑，辫子梢扫过身后的竹筐，里面装着刚晒好的柿饼，“前阵子镇上供销社来了新的搪瓷缸，粉粉嫩嫩的，我给您换一个呗？”

沈砚辞把缸子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懂什么，这缸子是你奶奶当年在生产队得的奖，那会儿你爸才刚会爬。”他指尖划过豁口的地方，“那年下大雨，我抱着你爸往家跑，这缸子揣怀里，磕在石头上弄的，当时心疼了好几天。”

夏晚星挂完最后一串辣椒，凑过来看那缸子，手指轻轻摸过褪色的字迹：“原来是奶奶的奖品呀，那可得好好留着。”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进里屋，没多久抱出个木匣子，“您看我找到了啥？”

匣子打开，里面铺着块蓝印花布，掀开布，露出个小小的银项圈，上面坠着个长命锁，锁身有些发黑，刻着的“长命百岁”四个字却依旧清晰。“这是我小时候戴的吧？我妈说我总爱啃这锁，把边角都啃圆了。”夏晚星捏着项圈轻轻晃，锁片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沈砚辞的目光落在项圈上，眼神柔了下来：“你周岁那天戴的，当时你爸在外地打工，托人捎回来的银料，我找镇上的老银匠打的。你那会儿胖嘟嘟的，脖子短，戴这圈总往下滑，你奶奶就用红绳在后面接了段，才刚好卡住。”

夏晚星果然在项圈接口处看到段褪色的红绳，心里忽然暖暖的。她从匣子里又拿出个布偶，布偶的脸是用布头拼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胳膊腿都松了线，一只手还少了根手指。“这个布偶！我记得！”她举着布偶笑，“小时候我总抱着它睡觉，后来胳膊掉了，是您用针线给我缝上的，针脚歪歪扭扭的，我还笑您缝得像蜈蚣爬。”

沈砚辞哼了声，嘴角却忍不住翘：“就你挑剔，那会儿家里没多余的布，那只手是用你穿旧的小袜子改的，能补上就不错了。”他接过布偶，捏了捏瘪瘪的肚子，“里面塞的是你小时候剪下来的胎发，混着艾草，说是能安神。”

夏晚星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是棉花呢！”她小心地摸了摸布偶的肚子，果然感觉里面是细细的纤维，带着点特殊的质感。

木匣子里还有不少旧物：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是夏晚星三岁时骑在沈砚辞肩头拍的，照片里的她流着口水，抓着爷爷的头发笑得没心没肺；一本磨掉页脚的童话书，里面夹着片干枯的枫叶，是她小学时夹进去的，说要做书签；还有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些花花绿绿的糖纸，有水果糖的、奶糖的，都是小时候舍不得扔攒下来的。

“这个饼干盒，是您带我去县城赶庙会买的，”夏晚星拿起盒子，打开盖，仿佛还能闻到当年饼干的奶香味，“您当时说，等我考了双百，就用这盒子给我装满巧克力。后来我真考了双百，您跑了三个供销社才买到巧克力，回来时鞋上全是泥。”

沈砚辞望着窗外的阳光，眯起眼睛：“那天雨下得大，路不好走，不过看到你抱着盒子笑得那样，觉得啥都值了。”他顿了顿，指着盒子底，“你看，这儿还有你画的小鸭子，说是给巧克力当玩伴。”

夏晚星翻过来一看，果然见盒底用蜡笔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颜色都晕开了，忍不住笑出声。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木匣子里的旧物上，也照在祖孙俩的笑脸上，暖洋洋的。

“爷爷，”夏晚星忽然把布偶放进匣子，“这些旧物咱们得好好收着，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就给他们讲这些故事，说这搪瓷缸是太奶奶得的奖，这银项圈是太爷爷打的，这布偶里呀，藏着太爷爷缝补的爱呢。”

沈砚辞拿起搪瓷缸，倒了杯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好啊，让这些旧物件，替咱们把日子的暖，一直传下去。”

檐下的阳光慢慢移动，照在墙上的辣椒串上，红得发亮。木匣子里的旧物在光线下静静躺着，每一件都像个时光的纽扣，扣起了一段段细碎的往事，也扣住了岁月里最踏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