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开始敲打柏林冰冷的街道,给这座理性到近乎刻板的城市蒙上一层模糊的氤氲。林微光坐在陆北辰安排的黑色轿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扭曲的霓虹灯光,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后运送的货物。车载音响流淌着低沉的古典乐,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旋律严谨而悲怆,仿佛在为她的处境做着注脚。
她答应了陆北辰。那杯威士忌的灼烧感还残留在胃里,像一枚埋入体内的微型炸弹。她知道,从她吐出“我加入”三个字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仅仅是林微光,她成了“奇美拉计划”公开的旗帜,成了陆北辰科学野心的遮羞布,也成了被绑在祭坛上,随时可能被献祭的羔羊。
车子没有开回她熟悉的酒店,而是驶入了一处更为隐秘的高级公寓。陆北辰的“善意”——全方位的“保护”,实则是不留死角的监视。公寓奢华、冰冷,如同设计师展厅的样板间,没有任何生活的烟火气。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雨夜中朦胧的城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素圈戒指。它依旧沉默,苏蔓那边再无任何讯息传来,这种未知的静默,比任何明确的坏消息更令人煎熬。
就在她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思考如何利用这有限自由的第一步时,门铃响了。
不是陆北辰的人,他们进出从不按铃。
透过猫眼,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唐文渊。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显得狼狈而落魄。往日里那种政客特有的、油滑而自信的气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仓皇,眼底布满了血丝,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不断滴落。
林微光犹豫了一瞬,打开了门。她需要信息,任何信息,而一个走投无路的背叛者,往往是信息的最佳来源。
“林……林小姐……”唐文渊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几乎是挤进门来的,警惕地回头张望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唐局长?”林微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递过去一条干燥的毛巾,“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唐文渊没有接毛巾,只是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他要抛弃我!‘父亲’……他把我当成了弃子!”他语无伦次,恐惧几乎要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父亲?”林微光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称谓,第一次是从苏蔓破碎的意识碎片里。那个隐藏在陆北辰背后,更深、更黑暗的存在。
“对!‘父亲’!一切都是他的意志!陆北辰也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唐文渊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水珠甩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但现在出问题了,计划推进受阻,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就是我!他们……他们会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处理掉一堆无用的数据!”
林微光冷静地看着他表演,或者说,看着他在真实的恐惧中崩溃。“所以,你来找我?一个自身难保的人?”
“你有用!陆北辰还需要你!”唐文渊急切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但我对你更有用!我知道他们的秘密,知道‘父亲’的一些事情,知道他们的一些据点……我还有这个!”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被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体。油布揭开,露出一个黑色的、类似移动硬盘但结构更为精密复杂的设备,接口处闪烁着微弱的蓝色指示灯。
“这是什么?”林微光目光锐利起来。
“‘暗夜’组织部分外围成员的信息加密备份,还有一些……他们与某些跨国资本、政要的非正式资金往来记录。不算核心,但足够让他们肉疼,足够让他们投鼠忌器!”唐文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我给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把这个也给你!只要你……或者你背后的陆北辰,能保我一条命!让我离开德国,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林微光看着那个存储设备,又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切入“暗夜”组织外围,获取实证的机会。但唐文渊不可信,他的背叛如同呼吸一样自然。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在她权衡利弊,房间内气氛凝滞的瞬间,公寓的窗帘无风自动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风吹动,更像是某种能量场被轻微干扰。
林微光和唐文渊同时警觉地望向窗口。
下一秒,客厅一角的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身影从虚无中缓缓显现,如同鬼魅。那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身形瘦削,脸上带着疲惫与风霜的痕迹,但眼神却像淬火的匕首,锐利而沉静。
是陈默!
他手里握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装置,显然刚才的视觉隐身效果就源于此。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林微光,确认她无恙后,便牢牢锁定了唐文渊,以及他手中那个闪烁着蓝光的存储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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