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晕染成一片深蓝色的绒布,远处零星的灯火像是缀在上面的碎钻。“光影同行”工作室的排练厅却依旧亮如白昼,三面巨大的镜墙忠实地反射着顶灯冷白的光晕,也将深夜的寂静无限放大。
下午那场风波带来的余震,似乎被强行压制在了这纯粹的光与影之下。林微光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摊开的《双生》剧本几乎铺满了她身前的一小片区域。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各色标签,娟秀的字迹填满了空白处,那是她连日来对“林默”这个角色的剖析与追问。
苏蔓坐在她对面的地板上,背脊挺直,姿态依旧带着一丝不苟的优雅。她的剧本看起来干净许多,只有少数几处用极细的签字笔做了精炼的标记,但每一处都切中要害。
“从第三十七场开始,”苏蔓翻动剧本,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默发现苏夜就是那个一直给她寄匿名警告信的人。这场戏,情绪跨度很大,从震惊、愤怒,到被背叛的痛楚,最后还要有一丝……理解。”
林微光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段台词。这场戏是林默情感的一个重要爆发点,也是两个角色关系从对立走向复杂纠缠的关键。她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但总觉得隔了一层,无法真正触摸到林默在那个时刻灵魂的颤栗。
“我们先走一遍词,不带情绪,只找节奏和逻辑重音。”苏蔓提议,她的方法总是如此理性,像外科医生在解剖标本。
“好。”
两人开始对词。林微光的声音起初带着刻意压制的平稳:“……为什么是你?那些信,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危险,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提心吊胆……结果,制造危险的人,是你?”
苏蔓的回应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危险从来不是我制造的,林默。我只是把你看不见的阴影,指给你看。而你,宁愿活在虚假的阳光里。”
台词在空气中碰撞,精准,却缺乏生命力,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在按照既定程序表演。走完一遍,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镜墙里映出无数个对坐的身影,显得格外空旷。
“不对。”林微光率先打破沉默,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感觉不对。林默的反应不应该只是愤怒和痛苦,她那么聪明,她应该……应该有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她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愿意去想。”
苏蔓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些审视:“继续说。”
“她在愤怒之下,是不是还有一丝……庆幸?”林微光试图抓住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灵感,“庆幸那个一直在暗处关注她、甚至某种程度上保护她的人,是苏夜?这种矛盾,才是撕扯她的关键。”
苏蔓的目光在林微光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衡量她话中的分量。然后,她合上了剧本,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
“那就别‘念’了。”苏蔓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回音,“我们来试一下,抛开剧本。”
林微光微微一怔。
苏蔓朝她伸出手,眼神里带着一种挑战般的锐光:“即兴。你是林默,我是苏夜。就从林默摔了那个她们一起买的花瓶开始——剧本里没写这个,但我们可以假设。把你刚才说的,‘恍然大悟的绝望’和‘矛盾的庆幸’,演出来。”
即兴表演,最考验演员的功底、默契以及对角色理解的深度。没有预设的台词和走位,一切依靠当下的反应和情感的自然流淌。
林微光的心脏猛地缩紧,一股压力随之而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兴奋。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苏蔓对面。
没有口令,没有提示。
林微光(林默)的眼神先变了,她从一旁抓起一个并不存在的“花瓶”,手臂因极力克制愤怒而颤抖,猛地将它“摔”在地上!虽然没有实物,但那动作的决绝,肩膀瞬间的紧绷,以及眼中骤然腾起的怒火与难以置信,极具说服力。
“为什么?!”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带着破音,那不是表演,是情绪满溢后的自然迸发,“看着我像个惊弓之鸟,你很得意吗?苏夜!”
苏蔓(苏夜)站在原地,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去看那个“碎裂”的花瓶。她的视线牢牢锁在林微光脸上,那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面对扑面而来的指责,她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得意?”她轻声反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只是在验证一件事——你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恶意,也不愿面对近在咫尺的真相。林默,你懦弱得让人失望。”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中了林微光(林默)最不愿承认的痛点。她的愤怒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仓皇和……疼痛。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神里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灰烬般的茫然和受伤。
“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我只是……不想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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