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休息打尖!”
赤日炎炎似火烧,张昊看到前方土崖下有荫凉,当下拨马下了河道,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往滩涂射去。
水边的鸟群嘎嘎大叫着飞远,他下马过去拾起羽箭,上面串了俩鸟,一只青头潜鸭、一只苍鹭,河道飞禽太多,一箭双杀纯属误打误撞。
面前这条小河古今大大有名,名曰黄河,波翻浪滚早已消失,成了一条可怜的沟渠,河床上,到处都是淤泥水荡子和冒出来不久的杂草。
十来个护卫分头拾柴、打水,架上随身铁饭盒熬汤,匆匆填饱肚子,灌满水壶,上马沿着龟裂的河床疾驰,第三天到达考城黄泥岗渡口。
野渡舟船乱七八糟横卧在干涸的河床边,早起的百姓挑担背桶,成群结队,男女老少齐上阵,去黄河采水浇灌作物。
头道堤和二道堤之间的滩地田亩,青翠一望无际,那是红薯、花生、棉花幼苗,东西绵延的大堤像在无声的嘲笑他。
倘若天公仍然不作美,眼前的一切都要化为乌有,张昊朝天竖起中指,策马卷过沙土岗。
他在永城就察觉到旱情苗头,匆匆赶到归德府城,看完架阁库灾荒录,起了一身白毛汗。
中州灾害多发,开国至今不到二百年,据府衙卷宗记载,共发生过水灾近百次、旱灾八十多次、蝗灾七十余次,雹、雪、震、疫等百余次,地方官府好像年年都在忙于灾荒救济。
原因无非天地人三不和,小冰河气候且不说,地缘导致本地成了分洪区,再就是人的认知、制度和技术,对抗不了天灾。
马队泼喇喇来到考城县衙,陈朝先等人闻报迎出来。
“老爷,河工回乡大半,我······”
“组织打井没?”
张昊听到县衙还在公议,气得发笑,如他所料,手下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一旦进入官僚体制,很快就被同化,再也发挥不出主观能动性,对谢主簿道:
“组织人手吧,军民都要动员起来,全力挖井抗旱,此乃百年大计,不求速成,务必一劳永逸,物资我来解决,考城百姓就交给你了。”
谢连举听出了话中含义,只要听话,县令就是他的,巡按有举荐之权,考城再穷,但是乌纱下面饿不死人,拢手当胸,慷慨应命:
“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张昊来到签押房,对陈朝先道:
“让老赵留在这里,你跟我去睢州。”
众人退下,张昊脱掉肮脏行袍,背着手来回转圈圈。
旱灾苗头打乱了原计划,他心里难受得像火烧一样,寻思一回,坐下来取笔写奏疏。
大河无水小河干,灾情很可能波及全省,身为巡按,必须上奏灾情。
蔡巡抚那边也得去信,朝廷有应对灾荒制度,赈济事宜,专责巡抚。
联络各地府县,勘察仓廪储备,酌量灾伤重轻是老蔡的事,他只管监督。
但是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会全力支持老蔡的工作,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信件送出,去治所看了一眼,邓去疾救下一群小女孩,为避免打草惊蛇,送到了考城,眼下他顾不上这些琐事,快马加鞭奔赴睢州。
后半夜进城,在治所小睡两个时辰,召集护卫和银楼管事开会,分工完毕,交代陈朝先:
“制造炸药的事你来办。”
在阿三半岛时候,他参观过阶梯井,打算借鉴一下,加快挖井进度离不开炸药,火硝炒起来就是,等众人离开,问邓密探:
“怎么回事?”
邓去疾把前后经过陈述一遍,末了道:
“事涉夏梁二人,属下只得等老爷回来拿主意。”
“野鸡岗毛贼是屯所官兵,此事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跑不了他们。”
张昊挠挠下巴,时光只解催人老,胡茬子好像变得唏嘘起来。
他没想到,伊王在睢州的头号鹰犬,竟是一个开当铺的坊长,从倪文蔚人际关系来看,这条善于隐藏的老狗,才是地方军政经掌控人。
还有梁守刚,看上去耿直憨厚,实则也是一条狡猾的黑心狼,亲自跟着他去永城,显然心怀叵测,野鸡岗截杀之事,八成是这厮授意。
另有夏世琛,特么整日委屈得像个小媳妇,良心大大滴坏了,倪夏梁三家联姻,背靠伊王,为虎作伥,这个睢州,简直就是暗无天日。
来个扫黑风暴?
他犹豫了。
归德府食物链顶端的皇亲贵戚已缩手敛伏,再打倒中层卫官阶级代表梁守刚,拿下贪官夏世琛,放在平时真不是个事儿,可是眼下不行。
旱灾一旦蔓延,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很清楚,是蝗灾、瘟疫、饥荒!
我大明官员都是一屁股屎,干掉这些人,换一批人,难道能做的更好?
绝无可能!
大明容不下一心为民的好官,被孤立并供起来的海瑞是明证。
“灾荒迫在眉睫,先不要动他们。”
邓去疾点点头道:
“抓的那个北地大茶壶叫陈文操,自称是银楼杨主事同窗,在柴房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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